必清深知陳集的性子，有些話點到即止，他也沒往下多提，“反正你心底有數就是。不過，里頭那位李娘子，你打算讓她在相國寺住到什么時候去？”
“怎么，她在這兒礙著你事兒了？”陳集雙手環胸上下掃了眼必清，“我不是剛叫人給你送了兩大壇子宮釀梨花白來？”
每個月給必清送十斤宮釀梨花白，這也是當初必清答應幫李若留出一個單獨的院子來的原因之一。
到底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必清嘿嘿兩聲，搖著扇子又往陳集身邊靠了靠，“倒不是說礙著我了。
主要是，她那么年輕的一小娘子，哪怕成了親，也不好在寺里多呆不是？你也不想想，那往常來寺里長住的，要么是各家夫人老祖宗，替各家子孫后輩們祈福，所以吃齋念佛來了。
要么，就是守寡的......她年紀輕輕，現在也沒和顧家撇清關系，我可都聽說了顧遂遠他娘和他妹子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燈，到時候，李娘子在這兒長住下去，顧家那邊一頂不孝的帽子扣下來，外頭人怎么看她？”
這世間女子，出嫁之前看的是爹娘家族，出嫁之后，看得則是夫家。總歸，女子在大部分人眼底只是附屬品罷了，這樣的附屬品，最重要的自然是名聲。
名聲壞了，這女子一輩子也就毀了。
必清往日里雖然不著調了些，但這世間俗事，他多多少少還是了解一些的。那位李娘子太過年輕，又攤上了顧家那么個爛泥潭，在相國寺長住下去可不是什么好法子。
陳集微微頷首，這會兒再看必清也沒有那么不順眼了，“這事兒我心底自有成算。顧遂遠差不多還有半個月就能回來。”
等他回來了，這和離之事便能提上日程。
只要李若甩開顧家，想在相國寺里長住，也不是什么難事兒了。
想到這兒，陳集視線落在必清身上，目光帶了幾分深意，笑道，“你不提我差點兒忘了。這段日子，你少往李若那兒湊。不該說的話，也少說些。否則，你禪房里那些上品的好酒，可就難保了。”
李若那丫頭本就對自己有些避之不及，若是必清這個嘴上沒把門兒的再過去胡說八道兩句，往后，那丫頭怕是再不肯私下和自己碰面了。
必清抱著胳膊往后連退兩步，滿眼警惕地盯著他道，“這叫什么話？我是那種多嘴多舌的人？我好歹也是大師！外頭多少人求我去給他們開壇做法呢！我哪兒有空和個小娘子多言！”
“那就好。”陳集點了點頭，笑瞇瞇地道，“記著你說過的話，若是叫我知道你跑去和李若胡說八道......”
“你放心！我保證不打擾李娘子清修！”必清豎起兩根指頭，嚴肅非常的保證道。
開玩笑，陳明敕這小子睚眥必報，真被他給記恨上了，別說自己禪房里那些好酒，恐怕就連后山上他偷偷養著的那幾只野雞都保不住了！
陳集滿意地頷首，“今兒不早了，我就先走了。大師也早些歇息吧。”
必清打了個哈哈，殷勤地送了陳集出去。
門口值夜的武僧乍然見到陳集從寺中出來，心底頓生疑惑，他可沒瞧見這位世子爺是什么時候進去的！再說了，這大晚上的，這位爺怎么到這兒來了？
必清咳嗽一聲，解釋道，“世子爺今日特來陪我參禪，一時耽誤了時辰，你安排兩個人，送世子爺回城吧。”
這會兒城門都已經落了鎖，有相國寺的人陪著陳集回去，皇城司那頭也不會過多為難。
陳集擺出一副受益良多的模樣，和必清客氣恭維了一番，那武僧見狀，倒是不好再多言，畢竟必清大師一向讓人捉摸不透，這位混不吝的世子爺能投他的緣，倒也不稀奇。
........
上京接連下了好幾日的雨，這些天里，上京城中一共發生了兩件大事兒。
這頭一件，便是李家西府老祖宗那位娘家侄兒突然得了重病，西府的管事權，暫且由東府這頭派人代理著；這另一件，則是顧家夫人明搶自己兒媳嫁妝，還鬧到了京兆府去。
頭一件到底是旁人的家事，各家夫人小娘子們多是聽個熱鬧，再道一句李家東府真真是好氣運以外，便不再多言了。
這后一件可就不一樣了。
京兆府的衙役都往顧家搜了一趟，聽說，還是鄭京兆和燕王世子親自帶人過去的！
這可了不得了！
誰不知道顧遂遠是個知恩圖報、對妻子最好不過的青年才俊，他這才走了幾個月，他阿娘和妹妹就敢明搶顧遂遠妻子李氏的嫁妝，可見往日里傳出來的那些顧家對李氏多好多好的話，真實性也有待可考。
那顧遂遠要是真敬重妻子，劉夫人和顧家大娘子又怎么敢把人當眾趕出府來？說什么煞氣，什么命數相沖，實際上，也不過是些假把式罷了！
正這個時候，李家幾位夫人少奶奶也透出了對顧家的不滿之言，這世家貴族誰沒有幾個心眼子？一聽這話，頓時也明白了顧家這是真把李家給得罪狠了。
顧遂遠如今雖得皇帝看重，但顧家到底草根出身，一家子沒什么底蘊，那劉夫人和顧明月尋常在外頭也沒少鬧笑話，大多數人家若不是看在李家的份兒上，也不會和顧家有所往來。
這會兒聽出了李家這頭的意思，不少世家頓時便和顧家疏遠了起來，就連清平郡主那頭，也叫人給顧明月遞了口信，不肯讓她去參加恭王府的賞花宴，顧明月得了消息，當天就氣病了。
這上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長舌之人，短短幾日，顧家的風評便從天落到了地兒上。連帶著遠在湖州的顧遂遠也跟著挨了幾頓排揎。
后頭不知是誰傳出來，說顧家那劉夫人貪了兒媳的嫁妝還不算完，更是鬧到了相國寺去，當著那么多僧人的面把李若罵了個狗血淋頭，還是必清大師出面才把人拉開了。
古往今來，惡婆婆磋磨兒媳婦的戲碼永遠不缺，但像劉夫人這般不要臉皮至此的婆母，眾人也還是頭一次見！
不少世家少奶奶小娘子都心疼起了被磋磨的李若來，這位李四娘子也真是可憐，聽說這位是個最溫順不過的性子了，這樣的人，能被逼到報官，可想而知這顧家該有多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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