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顧家那事兒鬧出來，這才不過兩三日的功夫，喬寬家的就遞了十幾個口信兒到李若這里，這些口信全是顧家下人們求到她跟前去，想要出府另謀生路。
“......連管大廚房的關婆子都求了過來，說是，想給她一家子贖身，再就是想求我娘指條明路，好叫他們能有個去處。”喬寬的大兒子喬德坐在一只腳凳上，一手抓了抓后腦勺，“阿娘說，這事兒她做不了主，得問大奶奶才是。”
李若掂著手中的茶盞，長睫輕顫了會兒，才問道，“她怎么也要走？”
關婆子管著顧家的大廚房，那處算是顧家難得的好去處，往日里油水也是少不了的。
“是這么回事兒。”喬德又抓了下后腦勺，先把關婆子被氣得抱病的事兒說了一通，隨后又覷了下李若的臉色，見她面色如常，這才接著往下道，“后頭大娘子說，關婆子這一病耽擱了差使，所以就擼了她大廚房的差，丟給了張嬤嬤的堂妹管著。然后，又扣了關婆子一個月的月錢，說是什么小懲大誡。”
“噗！”李若一口茶噴出來，她急忙用帕子擦了擦裙擺，又招手示意喬德接著往下說。
喬德沒多猶豫，嘀嘀咕咕地把這幾天顧明月在顧府做的那些蠢事都細細說了一遍。
李若凝神聽著，思緒不覺飛遠了些。雖然早知道顧明月不是個良善之輩，但她怎么都沒料到，顧明月能做出這種事兒來。
這是活生生要斷了關婆子的財路啊。
都說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顧明月此舉，無異于是殺了關婆子八輩祖宗了。
再說，這府上的下人哪一個不會看風向勢頭？關婆子這樣的老人都不能在顧明月手底下討到半分好，其余人哪里還敢奢望在顧家有什么出路？
顧明月這一鬧，不僅是把關婆子一家往外推，更是把府里下人們的人心往外推。
這回，但凡長了心眼兒的，估計都要琢磨著趕緊從顧家脫出身去了。
李若一時間竟不知道該不該笑，她原本還想著要怎么樣才能讓劉夫人和顧明月落入更難堪的境地去，誰知道，都不用她動手，顧明月自己就已經挖了個坑把自己給埋進去了！
再這么折騰下去，恐怕不等顧遂遠回來，顧家就得淪為全上京的笑柄了。
思及此，李若長舒了口氣，眼中浮現幾分笑意，溫聲吩咐喬德，“讓你爹安排關婆子一家到城外小湯山莊子上當差吧。”
關婆子人不壞，況且，她在顧家呆了這么久也不是白呆的，把人留下來，日后說不定還能派上用場。
喬德是個聰明人，聽李若這么一說，他便明白過來了，笑著應了聲是字，頓了頓，又問道，“府上其他人若是也求上門來，可需要一并安排好去處？”
“這事兒讓你爹娘看著辦就是了。”李若聲音帶笑，喬寬這一家子，原本是她娘的陪嫁，到后頭又跟了她，衷心上自然不需懷疑，而且，喬寬自己的能力也出眾，這些事兒交給他辦，李若全然放心。
喬德了然應是，跟著也沒在寺里多呆，領了吩咐以后便趕緊地和李若告辭離開了。
金枝伺候著李若到內室里換了身新的衣裳，這素紗衫裙的腰帶系起來有些麻煩，金枝半蹲著身子一面替李若系腰帶，一面忍不住笑起來，“也不知道大娘子和夫人知道府上的人跑光了會是個什么場面。”
光是想想，金枝都覺得大快人心。
李若抬起指尖點了點金枝的眉心，笑道，“你就這么高興？”
“那是自然！奴婢高興得恨不能買兩串鞭炮放一放......”
“這可不行，你要是在相國寺放了炮仗，回頭就算是世子爺出面，都保不住咱們了。”李若笑著把金枝拉起來，主仆二人一道往外間出去。
金枝笑了笑，沒再接話，只亦步亦趨地跟在李若邊上，心里頭卻止不住嘀咕道，“只要能叫大娘子和夫人吃個大虧，保不住就保不住唄。反正，那燕王世子瞧著也不像什么好人。”
用過午飯后，外頭又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來。
李若讓金枝在屋里頭點了安神香，自個兒靠在床頭翻著那本白鹿送過來給她打發時間的《西廂記》，剛翻了沒幾頁，就見金枝從外頭繞進來。
“娘子，呂嬤嬤過來了。”
也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金枝綠玉幾個全都改了口，不再稱呼李若為大奶奶，反倒是叫回了從前的娘子二字。
李若聽著舒心，倒也沒追問過。
這會兒聽金枝說起呂嬤嬤，李若下意識往一側的小西洋鐘那兒瞥了眼時辰，旋即皺眉道，“請進來吧。”
“誒。”金枝屈膝應了，慢慢退出去，不多時，便引了呂嬤嬤進來。
“四娘子。”呂嬤嬤給李若見了禮，李若忙抬手讓金枝把人攙起來，又喚她到自己身側坐下。
“嬤嬤怎么這會兒過來了？”這兩天正值春暖花開日，上京各家發了不少賞花宴亦或者文會的帖子出來，這都是午后了，照理，這個時辰，呂嬤嬤該陪著趙夫人一道準備給各家的回禮才是。
“也不是什么大事兒，就是大夫人念著四娘子，所以打發老奴來瞧瞧您。”呂嬤嬤一面說，一面往李若手中塞了薄薄的一封信。
李若立刻明白過來，這是大伯父給陳集的回應。
這事兒不好叫過多人知道，因此，李若不動聲色地把信揣進寬袖中，笑著和呂嬤嬤問起家中的事兒來。
“都好，都好。來之前，西府老祖宗那頭還特意讓老奴給您帶幾樣補身子的藥材過來。”呂嬤嬤笑吟吟地說著，話音甫一落下，跟在她后頭的兩個小丫頭便捧了兩只大匣子上前。
匣子大開著，露出里頭價值不菲的藥材。
李若掃了一眼，朝呂嬤嬤笑了笑，“那就勞煩您回去替我給老祖宗道聲謝了。”
“四娘子這話說的，沒得叫老奴打嘴。”呂嬤嬤故作不滿地嗔了她一句，又拉著李若的手，笑道，
“老祖宗還叫老奴給您帶句話，說是，這段日子您受委屈了。這嫁妝的事兒，老祖宗也都知道了。老祖宗說了，咱們李家的小娘子，沒道理受這種欺負，顧家名下那幾個鋪子，老祖宗都叫人過問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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