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巧心底又舒了口氣，她最知道該怎么拿捏劉夫人，“夫人，那位濟世堂的白大夫出診，一次，就得要二十兩銀子的出診費，這還不算看診的錢和抓藥的錢！
可咱們府上中饋這會兒，也拿不出這筆銀子來，嗯，倒不是說不夠，只是，若是從中饋這頭支取銀子，夫人的伙食，就得從一餐三個肉，減到一個了，還得是最便宜的雞肉才行，夫人您如今的年紀，正該是好好保養的時候，吃不好可不行啊！”
“那這可怎么是好！？”劉夫人急得面紅耳赤，她不能不管兒子，也不能不管自己！
從李氏過門以后，劉夫人這上房里每餐少說都得八個菜，還得配上點心茶水，日日里都得吃上一碗血燕，劉夫人才能心滿意足。可打從李氏從這個府里頭搬出去開始，上房的伙食便一日不如一日，從前那些山珍海味不見了不說，連雞鴨魚都成了最普通的那些！
血燕，那就更別提了！他們府上才剛把欠南北貨行的那些燕窩錢給補上呢，為了這個，顧家名下那幾家鋪子流水都被抽了大半出來，如今，那些鋪子已經是入不敷出，早沒了做生意的本錢。
這樣的日子，這樣的伙食，劉夫人已經覺得受了天大的委屈，若是要再從三個肉減成一個肉，這飯還怎么吃？這日子，還怎么過？
“夫人，您手頭上......”明巧話剛說了一半兒，劉夫人便立刻擺手搖頭，“我哪里有銀子！我有什么銀子？”
“阿娘，你有銀子？！”顧明月眼睛一亮，她阿娘手里頭居然還有銀子！
俗話說這知子莫若母，倒過來，其實也是一樣的。顧明月對她娘的性子門兒清，倘若她沒有銀子，怎么可能駁得這般快？
也是，當初李氏對阿娘一向孝順有加，日日都往阿娘這頭送好東西，上回李氏鬧到了官府去，阿娘也只賠了一小部分，剩下的那些，能用到哪里去？定然是都被阿娘攢著了！
所以，阿娘手里頭必定還有銀子。
顧明月興奮得兩眼冒光，撲過去拽住劉夫人的胳膊，“阿娘，你把銀子拿出來，砸到那李氏臉上去，看她還敢不敢欺負咱們.......”
阿娘手里頭的好東西可不少，到時候砸到李氏臉上去，讓那些狗眼看人低的都好好瞧瞧，他們顧家也是有銀子的！到時候，外頭那些世家小娘子誰還能看不起她？她要拿銀子砸爛她們的臉！
“阿娘，不就是八萬兩，你拿出來，咱們給了那李氏，回頭......”
“混賬！”劉夫人氣急了，反手就是一巴掌甩在顧明月臉上，“你給我閉嘴！”
那是她的銀子，都是她自己的！怎么可能拿去給李氏！李氏那些嫁妝，又不單單是給了她一個，這會兒就算要還錢，也不該惦記她自己這份！
劉夫人活了四十來年，頭一回發這么大的脾氣，也是頭一回下這么重的手打女兒，顧明月愣是被劉夫人這一巴掌拍得愣住了神，愕然瞪著劉夫人，連話都不知道要怎么說了。
邊兒上的甘露嚇了一跳，連滾帶爬地往后躲了躲，生怕顧明月一會兒緩過神來，又要拿伺候的人撒氣。
明巧也被劉夫人這一巴掌唬住了，到了嘴邊的話往回咽了咽，但一想到劉夫人手里頭捏著的銀子，明巧咬了咬牙，上前說道，
“夫人，您先聽奴婢說。這會兒，大爺頭上的傷勢要緊，您的伙食，也要緊，咱們中饋里拿不出這請大夫的錢，夫人您就先墊上，您說，大爺那般孝順的人，要是知道請大夫的銀錢，是夫人自個兒的體己銀子，大爺還能當做不知道嗎？
等大爺傷好了，這銀子，他必定給您還回來。這事兒，夫人應該比奴婢清楚，大爺那樣的人，怎么可能舍得讓自己嫡親的阿娘花銀子？”
劉夫人連連點頭，是，她兒子最孝順她，這點，是毋庸置疑的。
“您看，大爺的傷勢，也耽誤不得。這樣，夫人您先把庫房鑰匙給奴婢，奴婢拿了銀子去濟世堂請白大夫，先緊著把大爺的傷給治好了。”明巧湊到劉夫人跟前，一臉真誠地建議著。
劉夫人還有些遲疑，這頭明巧趕緊地道，“可不能再耽擱了，那白大夫若是不在，或者不肯來，大爺這傷豈不是要帶一輩子？到時候，這升官發財，都得另說呢！”
大齊官員誰不是平頭正臉的？也沒見哪個文官頭上頂個大豁口！
提起升官發財，劉夫人哪里還能坐得住，當即便又急了起來，但就算如此，她也不肯把庫房鑰匙給明巧。
只一個人捏了鑰匙奔到上房東廂的小庫房里開了門，取了三十兩的銀子出來，塞到明巧手上，一臉肉疼地道，“快去吧，可別耽誤了遂遠看診！”
明巧掂著那三十兩銀子，臉色難看非常，夫人小氣她一直都知道，但她沒料到，夫人能小氣到這種地步！
“夫人，這三十兩......哎，您還是多拿些來吧，大爺這傷，估計還得用藥，這又是一大筆銀子，到時候總不能叫人家白大夫等著咱們取銀子不是？”
“這不夠？這可是三十兩！”劉夫人瞪大了眼睛，三十兩，請個大夫，居然還不夠？
明巧連連嘆息，“夫人，那可是濟世堂的白大夫啊，連恭王府都請他看診呢！”
劉夫人滿臉不忿，明巧趕忙又抬了顧遂遠出來說事兒，“大爺的傷勢，可耽誤不得了！”
眼瞧著這小丫鬟都進來一盞茶時候了，再耽誤下去，誰知道那傷該嚴重到什么地步了？
劉夫人想想兒子，想想她顧家的將來，就算再怎么不高興，也只得硬著頭皮進去再取了二十兩銀子出來，一把塞到明巧手上，便趕忙擰過頭去，這五十兩銀子，她多看一眼，都覺得痛心！
流光院門口點了一盞不怎么亮堂的宮燈，再往里，內室里也只點了兩只蠟燭，昏昏的燭光落在床上躺著的顧遂遠臉上，配上他額角一個偌大的血窟窿，越發顯出幾分陰森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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