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案子，閻明必定不肯善罷甘休，憑他的本事和西寧侯的地位、再加上那黃氏姐弟在東市街上鬧出的這一通熱鬧，圣上也不好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可他們要的不僅僅是王氏受應有的懲罰，還得讓以王錫為首的王家嫡系也付出代價，順帶剝了王家那層偽善的皮。這事兒若是要成，少不得需要有人主動把王氏和王家的聯系當朝表明出來。
李三爺身在御史臺，又背靠李家，素日里他一向剛正不阿，也不怕得罪人。所以這份差使交給他，是再合適不過的。
李崢聽完自己阿爹的話，片刻猶豫都沒有，便已經點了頭，“就算阿爹不提，我也要找機會上折子的！”
他早看不慣王四爺那副所謂‘超脫世俗’的樣子，真要超脫世俗，你怎么還在這上京城里呆著？
有那心態，早游歷天下去了！
王家眾人在李崢眼底，都是些偽君子罷了。
“嗯，當朝啟奏好些，這事，荊伯恩那邊想來也會跟奏。還有寧王爺，事發時他在場，這事兒，他也不好袖手旁觀......這一回，朝中怕是要有大動靜了。”
李孝元摸了摸長須，視線轉向一側捧著茶盞滿臉若有所思的李若，“黃氏姐弟的后續安置，你同你大伯母商量過了沒？”
“都商量好了，大伯母說，等事情告一段落，再找機會把人送走。鳳陽老宅那邊，也派人去打了招呼，世子爺說，黃氏姐弟路上的安危，自有他負責。”李若口齒伶俐地答了話。
李崢一雙眼睛再度瞪大，“燕王世子？！”
那位混不吝嗇的世子爺，怎么會和自家乖乖巧巧的四妹妹扯上關系？
李孝元斜了眼兒子，他從前怎么沒看出來，兒子還有這般蠢鈍的時候，方才他自己不是說過了，這事兒和那位世子爺有關，話是從他自個兒口中說出來的，怎么到現在，他才反應過來？
“燕王世子是個好人。”李若瞧著李崢，一番話說得真誠無比。
倘若不是李崢親眼見過那位爺拳打世家腳踹皇室，這話，他也就信了。
李崢吞了吞口水，“他該不會對四妹妹你......”
圖謀不軌四個字還在喉嚨口打轉呢，便被李孝元一聲咳嗽給強行壓了回去，李崢被他爹冷冷的眼神一掃，頓時渾身一個激靈，這話可不能亂說，那位世子爺便罷了，本來也沒有什么名聲可言，但四妹妹的名聲可金貴著呢！
李崢這廂重新端正了坐姿，李孝元掃了眼兒子，又轉了目光打量著邊上的侄女，臉上帶出幾分笑意，“世子爺與我說了，你幫了他不少忙。這點，你像你阿爹，膽子大，也有謀略。”
李若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她哪里能和阿爹比？她不過仗著重活一世，才能提前布局罷了。
“這樣也好，咱們李家如今不比從前。你們兄妹幾個，若是都如此清醒睿智，李家未來，也有希望了。”李孝元說著，心底嘆了口氣。
阿爹當年子嗣雖多，可養大的，也只有四個。老二已經沒了，剩下庶出的老四去年也因吃多了酒，一跤跌死了。老三一家子都是怯懦的性子，如今只管著莊子那頭的庶務，也成不了大器。
至于自己，他的子嗣不算多，嫡出的兒子也就老大和老三，剩下庶出的老二愚鈍些，心思也不在官場上，頂多，只能算個守成的角色。
如今老大李峋還在外任上，最快，也得兩年后才能調回來，兩年時間，誰知道又會發生什么？老大和老二這邊，暫且是靠不住的，唯有在御史臺的老三，還算有幾分上進。
至于西府那邊，珉知那孩子心性純良，世家里這些彎彎繞繞，他必定是弄不清楚的，他也不指望那孩子能弄清，他對他，和老祖宗是一樣的想法，只要他能平平安安活著就行了。
楚楚如今倒是清醒多了，只可惜了，這孩子偏偏又是女兒身......
李孝元不無可惜的搖搖頭，罷了，這事兒，也強求不來。
想明白這點，李孝元緊蹙的眉頭微微松了松，又問起李若這些天在寺中住的可好，有什么需要之類的。
李若一一順著答了，末了又道，“我那兒什么都不缺，整日里抄經念佛，偶爾去后山逛逛，難得有心曠神怡之感。”
“抄經？我記得庫房里正好有些好墨，你去取了來，給楚楚帶回去。”李孝元抬手打發兒子下去，李崢也不傻，聽這話音就知道阿爹這是要和四妹妹單獨說話，他雖有些好奇，但卻沒多問，只起身應了是字，走之前，還朝李若眨了眨眼。
等人走了，李孝元才凝眸看向李若，他細細打量著自己這個侄女，算起來，他上一回這么面對面和她說話，還是她出嫁之前......那會兒，這孩子就像是五通神附了體，要死要活就是要嫁到顧家去，他看她，總覺得失望，也覺得對不起二弟和二弟妹。
她嫁過去一年多，從不和家里頭說嘴，每回派人去問，她都說過得很好。他漸漸也放了心，誰想到，她會突然醒悟過來，還那般決絕的和顧家斷了聯系。
李孝元想起那回趙夫人從顧家回來，便拉著他的手，哭著說楚楚那孩子總算想通了......
后頭發生的事兒，件件都叫他出乎意料。
尤其是李若對顧遂遠和顧家的那份恨意，沒錯，就是恨意，李孝元有些看不懂。
“楚楚，你與大伯父說實話。顧遂遠是不是還做了什么旁的對不起你的事兒？”李孝元壓了壓聲音，語氣里帶著幾分凌厲。
李若眼皮微垂，低頭看著手上這杯牛乳茶，大伯父叫她來，她便猜到了他要問什么，她對顧遂遠的恨意，來的突兀又莫名，他們不知道她經歷過悲慘至極的一世，所以，也不理解她的這份恨。
其余人只覺得她是被顧遂遠寵妾滅妻傷了心，可大伯父不一樣，他眼底看見的，不止是內宅之事。這點，李若早想到了。
“大伯父，顧遂遠與我阿爹的死有關。”李若深吸了口氣，總算把這話說出了口。
這話，從陳集告訴她真相的第一日，她就想說出來了！
不止說給大伯父聽，她還要說給全天下聽，說給那些被他害死的將士們聽！顧遂遠，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是披著偽善面皮的惡鬼，是皇帝手下的一條走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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