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霜到了眼眶里的那幾滴淚又這么被硬生生給憋了回去，李若瞧她小臉憋得通紅，好笑地拉過她的手，輕輕拍了拍，林如霜吸著鼻子，側過臉去拿帕子摁了摁眼角。
“這孩子。”林氏攬著她的肩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李若開完臉，已經過去了小半個時辰，今兒個天氣倒是好，不太熱，李若穿的又少，一通折騰下來，身上倒也還干凈清爽。
紅袖問她可要再沐浴一遍，李若連連搖頭，再折騰下去，一會兒穿嫁衣梳妝的時辰就得很趕了，她可不想急急忙忙地穿戴嫁衣。
紅袖見狀也沒強求，往外頭去傳了話，梳頭的丫鬟便垂首進來，給李若盤了個繁雜的發髻，等她一頭云鬢高挽起來，紫菱又拿了早準備好的朱釵過來，伺候著李若戴上，跟著又是什么瓔珞百寶圈、刻榴花的金釧以及百字平安垂琉璃禁步，一套弄下來，又是近一個時辰過去。
紅袖捧了輕薄的里衣來，伺候李若換上，剛弄好，外頭高氏便拎著裙子滿面笑意地進了門，
“楚楚可都弄的差不多了？皇后娘娘派的司禮嬤嬤來了。”
李若應了一聲，高氏又忙出去，迎了那嬤嬤進來，李若端坐在妝凳上，聽著宮中來的司禮嬤嬤悉心教導。
這樣的流程，她之前也經歷過一次，對李家眾人來說，李若出嫁，不過是幾年前的舊事，可對李若來講，那已經是上一輩子、是很久遠很久遠的過去了。
細想來，雖流程大差不差，可她的心境，卻與從前半點兒不同。
從前，她一心把自己的未來前程都寄托在一個才認識不久、沒見過幾面的人身上，這樣的開端，便注定了她往后的日子不會太好過，可惜，她彼時什么都不懂。
這回不一樣，她不再把未來寄托于某人身上，就算是嫁了陳集，她與陳集，也理應是互相扶持的關系，李若有信心、也有十足的把握，能夠將自己的日子過好。
這點，是從前、或者說是上輩子她出嫁之時從未考慮過的。
只要一想到自己重活一世之后所接觸到的一切新鮮的事物、以及她所學到的，從前一直未曾接觸過的差使，李若便覺得心里頭有了底氣，她不再是只困頓與內宅之中的盲目婦人，她有能與陳集比肩的能力，也有支撐自己的資本。
她要做的，不僅僅是改變自己枉死的命運，還有改變李家、改變燕王府未來會遭受的變故，以及替死去的阿爹阿娘復仇。
這些，都是她必須得做的事兒。
司禮嬤嬤的話在李若耳朵邊上進進出出，她是半句也沒聽進去，滿腦子只想著自己的事兒，直到人都停了話，紅袖幾個把李若拉回妝鏡前頭，叫了梳妝的婆子過來伺候上妝，李若才急急緩過神來，忙用手擋了婆子遞過來的粉，
“要不還是不用這個了？天兒太熱，到時候一上妝，折騰下來，臉上的妝都得掉沒了。”
上輩子，她嫁給顧遂遠的那一日，梳妝的婆子便給她用了好厚的一層粉，雖說誰家新娘子出嫁都是這么個裝扮，可李若到現在都難以忘記那日自己那張脫了妝、仿佛是白面里撈起來的臉，那樣可怖的模樣，她可不想叫陳集見到。
婆子頓了頓，轉頭看著后頭跟進來的古姍，古姍上前拉了李若的手，笑著道，
“楚楚要是不愿，就不上了。左右我們家楚楚天生麗質，這粉不上還好呢，倒也不會遮了楚楚的好容顏去。拿了胭脂和口脂來，給四娘子抿一抿，稍微帶點兒紅潤氣色也就夠了。省的臉上捂著，悶得慌。”
李若滿眼感激地瞧著古姍，還是大嫂嫂懂她的苦！
婆子見狀，也趕緊笑著應了是，這就拿了口脂胭脂上來，紫菱端了銅鏡在前，婆子輕輕往李若臉上撲了撲，又拿小刷子沾了口脂，給她淡淡地抹上一層，李若瞧著銅鏡里一下變得明艷起來的自己，一時竟也有些恍然，怎么感覺，這一回出嫁，倒是比上輩子那次，更漂亮了些？
紅袖幾個又伺候著她穿了鞋，趁著親迎的隊伍還沒來，林如霜端了碗糯米圓子過來，讓李若吃了幾口墊墊肚子。
她剛放下碗，外頭便涌進來一群各家來送嫁的小娘子，全都圍著李若嘰嘰喳喳地說著話。
嘉和郡主也來了，她倒也不客氣，擠到李若身邊去，和她咬耳朵道，
“還是你今天好，都沒上妝，你不知道，我出嫁那天，后頭送到屋子里，整個人都成了花臉！嘿，我就沒見過那么丑的人！”
李若噗嗤一聲笑起來，“哪有這么說自己的！”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高氏拎著裙子奔進來，喜氣盈腮地道，
“快到前頭去，世子爺他們過來了，已經到巷子口了，咱們家的小廝都由洪大掌柜領著在前頭巷子口撒利是錢，一會兒該攔門了。”
林如霜哎呦一聲站起來，拎著裙子就往外頭沖，剩下幾個小娘子們也急急忙忙往外去，燕王世子親迎這種熱鬧，多少年難得一遇，更何況，那位世子爺的好模樣，她們可都早就有所耳聞了，誰不想見見傳聞中的謫仙人？
尋常時下，礙于這男女大防的規矩和陳集那不怎么好的名聲，她們也不敢湊上去看人，今兒個難得有這樣好的時候，她們可不會放過。更何況，各家小娘子們也都聽說了，燕王世子爺請的儐相，一個個可都是青年才俊，還有他那親迎隊伍里的可都不是普通侍衛，那都是金吾衛出身的世家子弟！
這可是看熱鬧的好時候，各家小娘子們哪里能放過？一個個的，早在半個來月前，便已經摩拳擦掌，約定著勢必要好好攔門一番，非要叫這群青年才俊們見識見識她們的厲害不可。
一群小娘子嘰嘰喳喳飛奔而出，嘉和郡主落在后頭，一面往外走，一面對李若道，
“你且等著，我必定好好攔一攔陳明敕！”
李若抿唇忍著笑，若不是今兒個是她自己出嫁，她都想出去看看這攔門的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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