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宋閨 > 252 不驚
  轉眼進了三月份,天氣漸暖,人們紛紛換上春裳。

  街道被吆喝聲嬉鬧聲填滿。

  汴河兩旁柳枝吐綠,春意盎然。

  這日,許諾起得極早,辰時已經帶著七月出門,向金梁橋走去。

  她們路過一個賣豆腐腦的攤鋪,許諾眼睛一亮:“李記!時間還早,不如我們先吃碗豆花再過去。”

  話畢,一個大邁步直接坐到攤鋪前的小凳上,雙手放在膝蓋上等著開動。

  七月楞在一旁,想到剛才豐盛的早膳被娘子一掃而光的場景,心中默念'長身體的人吃的多是正常的,娘子正在長身體,娘子吃的多也是正常的',才扭頭對掌柜說:“掌柜的,麻煩來一碗豆腐腦。”

  “好嘞!”

  “七月,你不吃嗎?三娘、九娘兩個從汴京長大的人都推薦這家的……”許諾極力向七月推薦。

  “娘子,小的剛才吃的很飽,真的很飽了,下次再來吃這里的豆腐腦。”

  見七月一臉認真地說,許諾才作罷。

  吃完后,許諾心滿意足地向金梁橋旁早已定好的游船而去。

  她們到時,船頭已經站著一人,這人身姿挺拔,穿著褐色的錦袍,錦袍上一個褶皺也無,好似是新做的衣裳。

  他雙手背在身后,手中握著一把折扇,聽到腳步聲,轉過身,瞇著眼笑道:“許六,許久不見。”正是朱商。

  朱商還是習慣稱許諾為許六,就如當年她在他的天盛賭坊當荷官的時候。

  此刻,他雖然瞇著眼,卻比在蘇州時,少了幾分難掩的精明,竟給人一種十分平靜的感覺,好似山間奔騰的瀑布猛然變為一汪靜怡的湖水。

  “你約我來這里,只是為了游船賞春?”朱商將折扇敲在手心,側頭看著許諾問道。

  許諾出聲讓船夫劃船,并排站到朱商身旁,道:“自然不是,帶你看樣東西。”

  她今日穿著白衣藍裙,外穿一件鵝黃色的褙子,發上除去一根玉簪,別無半點飾品。本是最素凈的裝扮,卻因眉眼間褪去的青雉而多了些嬌媚。

  初見朱商,她的個頭只到他胸口,扮了男裝也瞧不出半點不妥,兩年后的今天,她已經是個規規矩矩的小娘子了,身體發育,個頭也高了,比他的肩頭還能高出一寸。

  許諾掀起袖子,露出手臂給朱商看,憤憤道:“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這一年卻為了一堆生意上的事情勞心勞力,本該是長胖的,卻比去年還瘦。倒是你,將鈞窯和毛尖的生意統統扔給我,反而是胖了些,過些日子怕是肚子都要大起來。”

  朱商聞言,哼笑一聲,道:“你分明是樂在其中,肖遠說你給他的信中,一多半都是寫的生意上的事情,怕等他回來,你都不愿要他了,天天抱著賬本睡覺。”

  許諾不做反駁,看著河上船來船往,任由春風吹拂在面上。

  肖遠過年時沒回汴京,許諾年后也只寄給他一份信,寫著父母親正在幫她物色年輕有為的好兒郎。

  “說吧,帶我去哪兒?我如今也是名花有主的人了,若是將我帶到那黑漆漆的地方,我可是不進去的,不能讓你占了我的便宜。”朱商看了眼岸邊注視著他的娘子們,只輕輕一笑,便惹得那些娘子臉紅心跳,恨不得追到船上來。

  “你頂多就是只皮毛鮮亮的狐貍,哪來的花?不如進艙喝盞茶,很快就到。”眼見越來越多的人站在岸邊看他們,許諾提議進去說話。

  朱商點頭,先進了船艙。

  許諾進去時,他已經自顧自地躺臥下了。

  他一手撐著頭,一手搭在憑幾上,說:“你在天盛賭坊贏走大荷官名號時,我絕未想過我們會這樣坐在一起游船飲茶。”

  許諾白了他一眼,說:“你肯定是想著我會被某一家賭坊的人給滅了,所以才從未想到吧。”

  朱商訕訕笑了一下,坐起身拿起茶盞,不再說話。

  到達目的地,朱商闊步走在路上,說:“這個地方離鬧市很近,卻難得安靜,只是據我所知,這里并沒有什么有意思的去處。”

  商人的敏感,讓他對汴京每一條街道都足夠熟悉,下船的那一瞬間,他腦中就閃出千步以內的店鋪,便知這里并沒有什么值得去的地方。

  “又不是帶你來買東西,跟我走。”許諾說道。

  許諾將朱商帶到一座宅子前,從袖中取出兩支鑰匙,遞給他,說:“打開看看。”

  “這座宅子朝向好,位置在這條街道上算得上最佳。”說著話,他已經打開了門,一邊往里走,一邊評價。

  “東側種桃樹,西側種梅樹,三進的院落,雖然不大,但勝在精致,每道門、每扇窗、每一處的布置都是精心考量過的,風水極佳。游廊建的很別致,雨天從垂花門走進來,無論去那間屋子,都不需要打傘。如果你想投資這座宅子,談好價錢就盡快入手,到時候轉賣會大賺一筆。”

  朱商進門前就認定是許諾讓他幫忙參考,便毫無保留地說出了自己的建議。

  許諾十分滿意朱商的評價,笑著說:“喜歡就好。”

  朱商回過頭,看了看許諾,又看了看七月,略微思索,舉著鑰匙問:“這是給我的?”

  不等朱商說他要或是不要,許諾搶著說:“我不是送你,是感謝你當時介紹紀玄給我母親治病的恩情,也感謝你出了那么多人力財力幫紀玄學醫。”

  朱商年后就著手準備去胡家提親,六禮中納采、問名已經完成,近日準備納吉納征。

  他來汴京之前,除去那些實在喜愛的古物外,名下所有的資產生意全部交給許諾,如今的他很難給出一份配得上胡靈身份的納征時的聘禮,也沒有適合迎娶胡靈的宅子。

  許諾清楚朱商的狀況,也知他已經決心不從商,才送給他這座宅院。

  朱商舉著手沒有放下來。

  想到他現在住的二進的院子,在小巷深處,連匾額也沒有,確實不適合娶親。

  他握住鑰匙,收回手,說:“好,多謝,我收下了。”

  “我曉得你馬上要去胡家納征送聘禮,西廂房放了一些東西,應該能用得上。這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曾經一手經營的那些店鋪的掌柜們的心意。”許諾說著話帶著他去了西廂房。

  推開門,地上放滿了大大小小的箱子,每個箱子里,都是各類頂好的物件。

  看著這些箱子,朱商咳嗽一聲,說:“我如今什么也不是,空有一個北江先生的名號,他們送我這些,我還不起,他們可知曉。”

  許諾平靜地回答:“知曉。”

  “好,我收下了,替我向他們道一聲謝。”

  朱商看著這一個個沉甸甸的箱子,眼睛微微睜開,不驚不喜,卻露出一抹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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