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霆琛聽到這句話已經是十秒鐘以后的事情了。
很久以前他答應過蘇清予，要陪她去看五大山川的日出。
那時候他很忙，即便是真的想陪她，也抽不出時間來。
這一擱置便是永遠了。
蘇蘇，是不是老天要懲罰我對你的食言，所以我在死前也無法再見你一面。
他像是年邁的老人緩慢轉動著自己的頭，原來失明并不是眼前一片黑暗，而是眼睛看不到任何色彩。
在那片虛無中，他好像看到了一片金黃色。
是日出吧。
那本來應該是極為刺眼的顏色，在他眼里就像是加了濾鏡一樣。
宛如即將被風吹滅的火光，那么微弱又單薄。
風聲他也聽不到了，感官在一點點喪失。
他張了張嘴，好像說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沒說。
叮鈴鈴，叮鈴鈴。
在他失去所有感官之前，他仿佛聽到了最后的鈴鐺聲。
哦對了，是那個小姑娘。
小巫。
厲霆琛緩慢挪著身體，憑著第六感朝著小巫的方向走去。
他全身顫抖著，就連挪動身體這樣一個很小的動作都成了他畢生最大的奢求。
可是他卻沒有放棄，在他所有意識都消失之前，厲霆琛只有一個念頭。
他沒有兒女給他送終，也許是天意。
小巫有三分像蘇清予，他就將她當成自己的女兒，臨死之前再抱抱她好吧。
毒液一點點侵蝕他的身體器官，但人的潛力往往是無限的。
陳峰哭得眼睛都紅腫了，“老大他想要做什么？”
“讓他最后再自由一次吧。”陳嶺攔住他。
山風吹得兩人的眼淚拔涼拔涼，可是這樣的風厲霆琛再也感受不到了。
他的雙膝在劇烈顫抖著，每一個動作都要耗費他所有的力量。
就算是這樣厲霆琛也沒有放棄，他咬著牙，一步，一步。
那孩子站在光里。
應該很快就能抱到她了吧。
明明一秒鐘就可以走到的距離，厲霆琛卻花了幾十秒甚至是更久的時間。
小巫背對著他，一群鴿子隨著山風飛來，一只花白鴿子落到她的指尖，“咕咕，咕咕......”
小巫的眼睛亮了，媽媽回來了！
她猛地轉身就看到朝著她搖搖晃晃、踉踉蹌蹌走來的厲霆琛。
小巫愣住了，這樣的厲霆琛就像是行尸走肉。
本來就沒有靈魂了，卻憑借著自己的意識在走。
他伸出手，想要觸摸小巫。
身體卻一個虛晃險些摔倒。
“老大！”所有人齊聲叫著他的名字。
陳峰跪在了地上，他不知道厲霆琛究竟想要做什么。
都說人在死之前會回光返照，也許厲霆琛正在做一個夢，夢里有他最愛的人。
所有人都不想在他最后關頭打斷他的夢。
也許他能乘著這個美好的夢進入黃泉，沒有任何痛苦的離開。
對于生的人來說就很殘忍了，他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
厲霆琛聽不到他們的聲音，他的錯覺嗎？
他的眼前好像變亮了，十幾歲的蘇清予面帶微笑看著他。
“阿琛，我來接你了。”
是啊，他親手殺死了那個一心只愛他的小姑娘。
也好，以后他們就能在一起了。
“蘇蘇，我就來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