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肉粥和面條，新兵們開始重新整隊，按照花名冊的姓氏排序隨機分配到兩百名小隊長的手下，一小隊十五人，訓練期間由教頭隊的小隊長全權管理和負責這些新兵，小隊長之下，則是還未選拔的優秀新兵。
張大寶、張清風和幾個相熟的人分到了一個小隊，對了，還有個張麻包。
張大寶不喜歡張麻包這個人，但也不能說什么，十五人的隊伍中還有一些不熟悉的外鄉人，這時候同鄉的還是得團結起來，內訌是讓人家看笑話。
分配好隊伍后，張大寶等人跟著小隊長來到新兵的營房，這里的條件可比雙龍寨土堡好太多了，雖然還是住大通鋪，可畢竟是磚瓦房子，空間更大也更舒適，甚至還有獨立的院子和廁所。
這可比家里的房子好太多了······張大寶進了院子后左右打量，其他的新兵有的往屋子里走，有的去占床位，還有的迫不及待地進了廁所······
“這好像是處民宅，”張清風輕聲道。
張大寶疑惑問道：“啥意思？”
張清風看了眼站在屋子門口，雙手抱拳看著他們的小隊長，壓低聲音解釋道：“就是從別人手里搶來的房子，以前就不是軍營，大寶兄弟，你看那口水井邊上的圍墻，新砌的，和隔壁的房子隔開了，不符合規制。”
張大寶一臉無所謂，“民房就民房，能住人就行，張先生走吧，咱們進去選位置，你睡我邊上，以后有什么麻煩咱們互相照應。”
睡大通鋪也是有講究的，最好的肯定是邊上，外加靠窗子的，通風透氣，還能少受點擠。
睡在中間就要兩頭受氣，萬一起夜去尿尿回來看到位置被兩邊的人占了，都沒處說理去。
最不好的當然是對門的鋪子了，誰都要往這里過路，通風是好，可馬上入冬了，冷啊，進門出門的時候，門板帶出的寒風能把人凍得發抖。
張麻包雞賊地選定了靠最里頭的位置，把配發的毯子、木盆、木碗、木杯等等零碎一扔，意思是這地方他要了，別人選別處去，別來擠。
張大寶進來后，掃了眼屋子內的環境，一片土炕加上通行的過道，墻上搭了木板柜子，土炕對面兩面小窗戶，除此之外啥都沒有。
“張先生，來，你睡這里。”
張大寶走到最里頭，將鋪子上的零碎大手一掃，然后拉著張清風進來，開始整理東西，放進墻上的木柜子里。
等張麻包從外頭和小隊長套近乎回來，他的東西已經到了對門的位置，配發的各種零碎玩意也不齊全了，有的掉在地上，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
張麻包氣憤地轉頭看去，然后迅速地收起怒色，將地上東西撿起，沒敢去找張大寶說理。
“哈哈哈——”
屋里響起一些嬉笑聲，張麻包低著頭，但也知道是在笑話他的······
“他奶奶的，笑什么笑？一群飯桶，全都給我滾出來，整隊！”
突然，小隊長走進屋子，大吼道。
眾人立刻噤聲，先是互相看看，然后再慢騰騰地下床，往屋外的院子走去。
等最后一個人走出來的時候，小隊長忽然伸手抓住這人，冷笑道：“打仗的時候你也這么磨蹭？掉在隊伍屁股后面，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要你有什么用？”
“去！給我把你的木盆端來，去把茅坑沖干凈！讓我聞到一點屎尿味，今晚你就睡那兒了！”
這人被嚇傻了，站在原地不知道該怎么辦。
小隊長一拳砸在門板上，對著這人大吼道：“給我滾得去！”
這人當即清醒過來，連滾帶爬地回頭拿了木盆，然后往廁所的方向跑。
倒數第二個走出來的張清風回頭看了眼小隊長兇惡的眼神，嚇得一激靈，趕忙加快步子走到張大寶身旁站定。
小隊長跟著最后那個新兵到了廁所，又是劈頭蓋臉一陣怒罵：
“看著我做什么？看茅坑，哪個王八犢子尿腳上了，一地黃湯······給我端水來，把這黃湯沖干凈······你沒長眼睛還是沒吃飽飯？給我快點端水來，磨磨蹭蹭像個女人，滾得去！”
“······”
“······”
“······”
小隊長在“教導”完最后一人清洗了廁所后，一腳將最后一人踹進隊伍里，然后好整以暇地打量起隊伍里的十五個新兵，嘴角翹起，帶著輕蔑的笑容問道：
“肉粥和面條好吃嗎？讓老子來伺候你們，你們不會真以為自己是來享福的吧，要不是幫主下令命令不讓打新兵，就你們這幫磨磨蹭蹭的廢物，少不了一頓棒子伺候！”
“以后，你們十五個人，每天派兩個輪流清掃院子和茅廁，再讓我看到滿地黃湯，就讓你們趴下來舔干凈！聽明白了沒有？”
十五人不敢應聲，眼神畏懼地看著小隊長，張清風心里揣著對方究竟是什么意思，究竟是這個小隊長性格暴虐，還是整個丐幫都是這副突然變臉的德行······要知道在雙龍寨，就算是陳達這個長老，都沒有這么大的官威。
“耳朵都聾了？”小隊長再次吼道，惡狠狠地瞪了眼十五個新兵。
“屬下聽明白了！”張清風連忙應道。
“明白了······聽明白了······”
緊跟著，張大寶等人也紛紛開口作答，然后小心地看著小隊長。
小隊長很不滿意，指著聲音最小的一個人吼道：“你沒吃飯啊？給我大點聲！還有你們這幫子廢物，回個話也不齊聲，都沒長耳朵是吧，再問你們一遍，聽明白了沒有？”
“屬下聽明白了！！！”
這次，十五個人統一張大嘴巴喊了出來，聲音震天，傳出很遠。
小隊長總算滿意地點點頭，瞥了眼隊伍中的張麻包，然后又看向邊上的一個身材矮小粗壯的黃臉漢子，再把視線移向站在一塊的張大寶和張清風。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以后大家都是一個鍋里舀飯吃的兄弟，都是一家人，但是一家人也分大小，五根手指都有長短，所以必須立規矩。幫主說了，你們這幫新兵比老兵強，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讓我們這些當教頭的小隊長珍惜你們，最好把你們都送進前衛軍里效力。”
小隊長道：“前衛軍是幫主親自掌管的最強的大軍，進了前衛軍，升官發財肯定有你們一份，不過送死的活也得是你們來干，前衛軍不要沒膽子的慫貨，也不要吃不了苦的少爺公子。幫主說不讓打人，沒說不能欺負人，你們以后要是讓我看得不順眼了，就等著被欺負吧！”
“聽著，我點到姓名的，立即站出來！張麻包、宋河、張大寶、張清風！”
四人向前一步，除了張麻包以外，其余三人表情都很疑惑。
小隊長很快揭秘，“咱們小隊有花名冊上的班長和副班長，聽說有人武考的成績很好，上頭給你們機會當個小官，你們四個各自領五人和六人，當得好了訓練結束就是優秀新兵，當得不好那就老老實實當個步兵吧。”
“多謝隊長，嘿嘿嘿。”張麻包興奮地感謝道。
宋雨和張大寶也有樣學樣。
只有張清風開口道：“隊長，我選的是文考，武考只是勉強通過，怕是擔不起這個大任。”
張大寶在背后用手捅了張清風一下，壓著聲音勸道：“隊長讓你當你就當，張先生你能識字，可比我們強多了，當個小官有什么不好。”
張清風不為所動。
小隊長冷哼一身，看著張清風說道：“不想當？不想當也給我當著，管你是文考還是武考，反正就你們四個當班長，在這院子里我說了算！等你們訓練完，除了優秀新兵我帶走，其余人按照表現分配下去，過得好不好就和我沒關系了。現在，就老實點聽話，別給我犯沖！”
張清風無言以對，只好領了個副班長的職位，給張大寶當副手，一個班七個人。
另外一個班的班長是黃臉漢子宋河，副班長是張麻包，一共八個人。
在立規矩之后，小隊長從兜里掏出十五個紙團扔在地上，然后說道：“開始抽簽吧，數越大的睡靠門的位置，數越小的睡里頭的位置，抽好了可以換，但要誰敢鬧事的，就給我等著吧。對了，忘了說，門口的位置留給我，以后兄弟們同吃同住，都給我有點眼力見，別惹得大家面子上不好看！”
結果出來，張麻包走了狗屎運，回到最里頭的位置，張清風在張麻包邊上，張大寶緊貼著對門位置，也就是說，他要睡在小隊長身邊，所有人都為張大寶感到悲哀。
小隊長解散隊伍，讓十五人進入房間，按照抽簽的順序放置發放的洗漱用具和衣服，同時提醒這些人從今天開始就要定好誰去進行衛生打掃工作，聽到命令就立刻行動······小隊長所做的一切，都是按照齊楚訓練交代過的計劃一步步執行，讓這些新兵快速適應訓練狀態。
校場高臺上，齊楚聽著各處營房傳來的喊聲、罵聲、怒喝聲、哭鬧聲，安坐在椅子上，陪同侍衛的警衛隊長馬玉站在他身后，還有兩個步兵大隊的隊長，和騎兵中隊的大牛和二牛也侍衛在左右。
嗚嗚嗚——
在太陽落下的那一刻，校場內警衛中隊士兵點燃了篝火和火把，同時，站在高臺上的吹號兵吹響了集結的號角聲。
正在和顏悅色地給新兵們吹牛的小隊長聽到號角聲，像是彈簧從土炕上蹦了起來，一巴掌蓋在最近的張大寶腦袋上，“別傻眼了，趕緊整隊，校場集結！”
張大寶：“······”
有了前面的經歷，十五人很快就站成一排，跟著小隊長走出了院子，跟上同行的其他小隊，一起向校場的方向集合。
天色昏暗，只能看得清周圍人的臉，超過十米別說人臉了，全是黑乎乎一團。
張清風跟著張大寶的后腦勺往前跑，眼睛不自覺地撇向四周，心里有些發慌，想不明白為啥大晚上也要集結，難不成當兵第一天，就要發兵打仗？看來丐幫的安家費也不好領啊，連把刀劍都沒發，就要讓他們去送死，早知道還不如在雙龍寨待著給村里那些愚笨的農家子教書，就算日子過得苦一點，也不用這么快送了姓名。
很快，新兵們全都被帶到了校場，由于是第一次集結，三千新兵的位置排列是按照小隊長的位置來定的，高矮胖瘦并不整齊，但集結速度卻比一般官軍要快很多。
畢竟兩百個小隊長都是齊楚一手調教出來的精銳，以老帶新，還是能很快將新兵練出紀律性的。
從吹響集結號到全場肅靜，只用了不到十五分鐘。
齊楚心里滿意，但臉上看不出喜悅，他從椅子上站起，同時罡氣金龍纏繞全身，將校場高臺上的情況照耀得無比清晰，好讓校場內的所有人都能看得清高臺上的情況。
轟——
不少人都不是第一次看到齊楚這副神姿了，但還是震驚得無以復加，驚呼出聲，引起一片嘈雜的私語聲。
張大寶面帶敬畏之色，緊閉嘴唇作肅穆狀。
他身后的張清風的，則揉了揉眼睛，確定不是花了眼，開始喃喃自語，“天命啊······這就是天命······”
“他奶奶的，都給老子閉嘴站好，別給老子丟臉丟到幫主眼里去了！張麻包，給老子站起來，前衛軍里不讓下跪，別說是幫主了，就算是天地也不許跪，只有死人才能跪！被幫主看到，老子打斷你的狗腿！”
小隊長站在隊伍第一個，見自己的小隊開始混亂，立馬走進隊伍中進行糾正，維持紀律。
不止是一個小隊長這樣做，三千新兵足足花了十分鐘才重新安靜下來，好些新兵又是跪又是拜的，根本不聽小隊長的解釋，讓這些人恢復正常，確實得費一番功夫。
緊接著，校場高臺上的馬玉等人按照齊楚的命令，開始輪流自我介紹和講解訓練的要求和計劃，最后由齊楚總結，上第一節思想教育課。
由于許多新兵都是莊戶村民出身，并未經歷過關外百姓的痛苦，就算日子過得辛苦，那總比逃戶難民好多了，逃戶可是連當牛做馬都沒資格······為了讓這些新兵領會丐幫的宗旨，及時認清他們當兵的目標和重要意義，齊楚決定每隔幾天都要進行一次教育大課，并且組織新的戲劇和說書唱本來加強丐幫的影響力。
張大寶不是第一次聽，陳達就做過類似的事情，但齊楚比陳達說的東西更多，雖然沒有之乎者也的繞口令，但也不是那么容易理解的，沒有基礎的人想要一下理解很困難。
張清風聽著聽著，就感覺到了不對勁，齊楚這個幫主宣揚的東西，全都是反傳統禮教的東西，說穿了就是意圖謀反，是大逆不道的叛亂思想。
他一時間很難接受，畢竟他把自己當成一個讀書人，一個讀萬卷書，學得本領，貨與帝王家的讀書人，如果人人都聽齊楚的要反抗皇帝，要造反，那他這樣的人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么用處？
沒了皇帝，他就算學了一身本領，又該用到哪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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