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江上雨不錯。
說這句話的時候，古行云用的是問句，帶著明顯的征詢意味，聽上去很客氣。
可江山的臉色卻一瞬間變得極為難堪。
中洲最大的特戰軍團的次帥，二把手，確實位置尊崇。
可如今的雪舞軍團，哪里是別人能插手的？
陳青鸞身為王青雷的嫡系，而且還是當著王天縱的面，李天瀾說殺就殺，霸氣十足，他不給王天縱的面子，古行云的嫡系過去，李天瀾就更不會給面子。
如今雪舞軍團內只有李天瀾的意志暢行無阻，江上雨去雪舞軍團，空有一個不低的頭銜，實際上又能有什么作用？
最關鍵的是，如今的東歐亂局已經徹底演變成了一個黑暗世界數十年來前所未有的龐大漩渦，風波正烈，濤濤大勢一刻不停，無敵境亦如螻蟻，深處亂局，上面又壓著一個無比強勢的元帥，江上雨過去，是找死嗎？
江山緊緊握了握手中的手機，一時間沒有說話。
“不要誤會。”
古行云似乎知道自己的提議太過突然，輕笑起來：“我聽說江上雨的傷勢恢復的很好，而雪舞軍團，李天瀾又太過年輕了些，最開始，我們是打算給他配個老同志的，不過李天瀾此人跋扈起來誰的面子都不賣，老同志鎮不住他，還不如找個年輕人去東歐歷練一番，如今的年輕一輩，江上雨可謂佼佼者，去東歐經歷一些事情，對他的成長也是大有好處的，退一萬步說，就算輸了，也沒什么。”
江山的臉色陰晴不定。
江上雨清晰的聽到了古行云的聲音。
他的眼神瞇了瞇，點了點頭，用微不可查的聲音道：“我正要去東歐，答應他。”
江山愣了愣，看著兒子。
江上雨用力的點了點頭。
江山深深呼吸，他是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拒絕古行云的提議。
江家近年來不穩。
江山身在決策局，雖然極為顯赫，可幾年前讓出了四靈之一的玄武之位后，江家更是顯得極為薄弱，在跟太子集團漸行漸遠后，江山又不曾走近北海王氏，現在他只能一步步的朝著特戰集團，朝著古行云靠攏。
這種時候，他不能拒絕古行云的任何要求。
江山自己心里也清楚，自己總是該交上一份投名狀的。
只是讓江上雨去東歐？
這份投名狀的風險江山覺得自己都有些承擔不起。
江上雨笑意從容的點了點頭，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江山深深呼吸，沉聲道，握著電話，沉聲道：“既然殿下如此看好小雨，我沒有意見，我會讓他去東歐。”
“好。”
古行云笑了起來，笑容極為愉悅：“你替我轉告他，從東歐回來之后，我送他一份大大的驚喜。”
江山默默掛斷了電話，看著江上雨，沉默良久，才緩緩道：“說說你的想法。”
“東歐，總是要去看看的，我之前一直苦于沒有合適的身份，既然古行云將身份送上門來，那我為什么不接？”
江上雨輕聲笑道。
“這個身份，真的是這么好接的嗎？！”
江山瞇著眼睛，語氣中已經隱隱作怒。
“也不是太難的事情。”
江上雨輕笑道：“我不知道陳青鸞是怎么死的，但我還算是對李天瀾有了解，他這個人，如果不占理的話，是絕對不會出手的。所以陳青鸞到底是怎么死的，也就不難猜了，我去了東歐，或許會代表昆侖城和特展集團的立場，但我首先代表的是我自己的立場，我是次帥，遵循元帥的命令，只要好好做，就不用擔心李天瀾給我小鞋穿，爸，你別忘了，我和李天瀾，是有合作的。”
“天真。”
江山冷笑一聲：“不說別的，就說你現在的境界，驚雷境不穩，去擔任雪舞軍團的次帥？雪舞軍團任何一名高層，最差都是驚雷境巔峰，境界方面，你就不能服眾，還談什么...”
“境界這么重要嗎？”
江上雨突然說道。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極為奇特的安靜。
江山下意識的頓了下。
“不用擔心的，爸，境界不是問題，您可不要忘了，我的傷勢...”
他輕輕笑了起來，說不出的舒暢：“已經好了很多了啊。”
“就算不說境界...事情又哪里是這么簡單的？陳青鸞當著王天縱的面被殺，李天瀾能平安無事，確實可以說明很多問題，但有些事情，你以為陳青鸞自己想做？他在北海王氏，就不能違背北海王氏的意志，你在昆侖城，難道就可以違背昆侖城的意志了？”
江山聲音低沉道：“身不由己啊。”
“其實很多人都不明白一件事情，東歐的這片亂局，除了少數的幾個人之外，沒有身不由己。”
江上雨平靜道：“因為他們都不會明白東歐亂局之后會是什么樣的局面。”
江山皺了皺眉，認真的思索著兒子的話。
“這些年，我們都很壓抑，李天瀾同樣也很壓抑，只有一個時代即將落幕的時候，才有可能創造一個嶄新的時代，但這段時間，對于有能力去創造新時代的人而言，都是壓抑的。”
“古行云，王天縱，沒有人否認他們的力量和權勢，但他們站的位置雖然高，卻不是全能的。”
江上雨認真的說道。
“你想要做什么？”
江山皺了皺眉，警告道：“不能亂來。”
“我沒打算亂來，只不過我也需要在東歐創造我們江家需要的機會，我和李天瀾合作，就是因為我們有著共同的訴求：讓這個時代過去。”
江上雨抬頭望著天空明媚的陽光與白云。
疆城的空氣很好，天高云淡，一片蔚藍，無比純凈。
“今天天氣不錯。”
江上雨突然道：“但是....”
“還有陰影啊。”
江山怔怔的看著自己的兒子，眼神復雜。
江上雨的目光望向了遠方，凝視著東歐的方向，沉默了很長時間。
......
古行云說已經跟王青雷溝通過。
這話其實并不完全準確。
準確的說，古行云跟王青雷之間的溝通還不曾結束。
甚至他給江山打電話的時候，王青雷就坐在他對面。
而最開始希望讓江上雨去擔任雪舞軍團次帥的，就是王青雷。
這個舉薦對江山來說是意外。
對古行云而言同樣也是意外。
即便是掛斷了電話，古行云也沒有想通王青雷為什么會舉薦江上雨。
“江山怎么說？”
王青雷拿起茶杯喝了口茶，輕聲笑道。
兩人如今正在天空學院的貴賓室內。
最終演習已經接近了尾聲，個人演習已經過了三分之一，距離今日正式開始還有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
“他能說什么？”
古行云搖了搖頭，咳嗽了一聲：“他不能拒絕的。”
“也是。”
王青雷笑了起來，瞇起眼睛道：“希望江上雨能給我們一個驚喜吧。”
他的語氣有些意味深長。
這所謂的驚喜到底是什么局面，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為什么？”
古行云眼神瞇起，不動聲色的掃了一眼王青雷。
“因為我想提醒你，李氏的東山再起，李天瀾的如日中天嚴重威脅到的，并不只是北海王氏，還有昆侖城。”
王青雷淡然道：“如今北海王氏在東歐壓力很大，陳青鸞的死直接讓我們失去了在雪舞軍團的話語權，這種時候，昆侖城自然要表示一些誠意，對付李氏，可不止是我們的事情。”
“我是說為什么是江上雨。”
古行云凝神問道，他的眼睛里閃過了一抹懷疑。
王青雷愣了愣，隨即啞然失笑道：“因為他能力足夠，既然老同志鎮不住李天瀾，自然要派年輕人上，打壓老同志，李天瀾是跋扈，如果容不下新的年輕同僚，那就說明他不能容人，這會影響很多人對李天瀾的看法，我也希望看到這一點。既然派年輕人，那自然是要可以在李天瀾面前說得上話的。”
王青雷看著古行云的眼睛，若有所思道：“不派江上雨，難道你舍得讓古寒山過去？”
古行云表情微微一滯，低頭喝著茶水。
他還真的舍不得。
古寒山是他寄予厚望的繼承人，如今境界雖然已經不低，但顯然還應付不了東歐的局勢，如此看來，江上雨確實是最合適的人選。
“今夜之后，你怎么看東歐之局？”
王青雷看著古寒山：“陰影王座若是退出東歐的話，再次面對李氏，我們等于是少了相當大的一部分助力，甚至可以說是損失慘重。”
“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
古行云不咸不淡道：“聽說金瞳與王天縱關系是極好的。”
王青雷和王天縱之間的不和已經越來越明顯。
這是北海王氏內部最大的隱患。
在很多人看來，王青雷出手奪權是遲早的事情，他等的只是一個機會。
如果這一次陰影王座遭受重創的話，王青雷將來奪權的時候，王天縱就等于是少了一個盟友。
這怎么看都是好事。
“但問題是我更想要東歐。”
王青雷笑呵呵道：“李天瀾，該死。”
古行云嗯了一聲，沒有說話。
王青雷猶豫了下，不動聲色道：“聽聞昆侖城在當年叛國案之后就藏了一劍，那一劍，如今去了東歐？”
古行云抬頭看了王青雷一眼，眼神凌厲。
“用那一劍殺李天瀾，相得益彰。”
王青雷評價道。
“劍已出山，我能奈何？”
古行云沉默了一會，自嘲的搖了搖頭。
“這話，言不由衷。”
王青雷說道。
古行云沒有說話，目光卻看向了休息室里擺放著的巨大地球儀。
地球儀上，東歐的圖案正好落在古行云眼里。
古行云靜靜的看著，很久都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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