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華成帶著馬思來到天都煉獄大門前的時候，李狂徒正躺在門前的草地上，迎著清晨的陽光，安靜的看著屹立在門口的雕像。
那是一把在烈火中燃燒著的巨劍，是雕像，也是天都煉獄的徽章。
李氏的劍光會寂滅，但總有一天會浴火重生。
這是李狂徒堅持了很多年的信念，而在今天，他親手將他的李氏交到了其他人手里，交到了接下來他會不惜一切手段去針對的敵人手里。
他的李氏已經重生。
可李狂徒躺在草地上，卻像是死了一樣。
李華成放慢了腳步，來到李狂徒身邊，低頭看著他。
李狂徒的眼神一片空曠沉寂，沒有倒映出任何東西。
“在想什么？”
李華成問道。
“想以后，想未來。”
李狂徒說了一句，突然有些自嘲：“五十多歲的人了，再想這些，是不是有些矯情了？”
“規劃人生與年齡無關。”
李華成搖了搖頭。
“對吧？”
李狂徒隨意應了一聲，漫不經心道：“你在想些什么？”
“在想你這場臨時會議。”
李華成轉頭看了看依舊站著的人群。
人群很少。
確切地說，在天都煉獄總部只能找出這些人，是顯得有些可憐了。
人群組成的方陣同樣也不整齊，在各個位置上，都出現了殘缺，這種殘缺并不大，可數目極多，到處都是，就像是那里原本站了很多人，但一個個卻從方陣中離開了一樣。
“人少了很多。”
李華成說道。
“是啊，一夜之間，天都煉獄的精銳已經走了大半，最后幾十個人，剛才也走了。”
李狂徒的語氣很平靜。
就像是李氏最后一批人走出方陣，沉默著走出大門，正式離開天都煉獄一樣。
從頭到尾，平靜的都沒有任何情緒。
很多年前，他在東島成立了天都煉獄。
李氏的老兵從邊境加入天都煉獄。
多年之后，他們又從天都煉獄離開，漫長的時光里，從開始，到結束。
他們沒有好聚，也沒有好散。
每一個離開的人都很平靜。
沒有不舍，沒有糾結，沒有掙扎，他們安靜的轉身，邁出天都煉獄總部的大門，從頭到尾，都沒有人回過頭。
于是李狂徒徹底明白了他們的態度，也明白了那些不辭而別的人的態度。
離開天都煉獄，卻不曾跟他辭行。
不是不敢，而是那些人真的已經對他失望透頂，選擇了沉默遠走。
“后悔嗎？”
李華成遞給了李狂徒一支煙。
李狂徒接過來點燃，吸了一口，問道：“你是指什么？”
“都有吧。”
李華成聲音有些含糊。
“談不上。”
李狂徒看了看方陣中的那一個個的空位，似乎是覺得有些刺眼，他轉過頭，淡淡道：“我大概知道他們在我開口之前不走的原因。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昨晚走的那些，要么是老頭子當年提拔過的人，要么是在邊境待了很長時間跟李天瀾很熟悉的人，而剛剛從這個人群里走出來的人，有些我很熟悉，有些我不熟悉，但如果真把李氏分成兩個來看的話，這些人，才是我提拔起來的人，算是我的班底。”
“我可以肯定，如果我沒有跟古行云合作的話，這些人會跟著我干，哪怕跟李天瀾為敵，他們也會站在我身邊。可是哪有這么多的如果啊？煉獄軍團和昆侖軍團的合作已經成了定局，這些人之前沒走，大概是想要送我一程？等煉獄軍團確認了駐地，等我站穩了腳跟，這些人，大概也就要走了，投奔東皇宮，或者離開李氏都有可能。”
“他們不是接受不了我，只是接受不了我和古行云的合作。從這個角度來看，他們對我失望，對我的冷漠，是應該的，因為不是他們背叛了我，跟古行云合作，等于是我背叛了李氏。”
每一個李氏的人，無論怎么看待李天瀾，最起碼，他們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接受古行云成為自己的合作對象。
那種埋藏了多年的仇恨早已根深蒂固，李狂徒沒有去化解的資格。
所以在這個早上之后，真正可以算是李氏的人還留在他身邊的，就只剩下了三個。
黎明，破曉，以及鳳凰。
只有三個。
如今眼前方陣里站著的，他們不是李氏的人，只能說是天都煉獄的人。
“不后悔？”
李華成問道。
“如果是這件事的話，沒什么好后悔的，錯了就是錯了。”
李狂徒搖了搖頭：“從決定跟古行云合作的那一秒開始，我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
李華成微微挑眉，還沒說話，李狂徒已經擺了擺手：“我知道你要說什么。我，古行云，加上江上雨，我們三人聯手，實力如何，根本無需多說。圍攻李天瀾，不知道他們兩人怎么想，但我覺得成功幾率很大，大到了足夠我去賭一把。如果李天瀾死在了那次的圍攻中，李氏同樣會對我不滿，甚至會有一部分人選擇離開，可是那個時候，李氏就只剩下了我這一個選擇。他們會離開，但留下的人更多，我會完全掌控李氏。
可是李天瀾活了下來，還俘虜了我，同時又宣布了李氏下一代的繼承人，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沒辦法挽回了。”
“李天瀾邀請我擔任東皇宮第一副宮主我沒答應，這件事，估計現在已經有不少人知道了，有了這件事，他們就更沒有留下的理由了。平心而論，拒絕李天瀾，這事其實是我不知好歹，畢竟你預想的三人組，也不可能是由我主導的，在他們看來，一個拒絕了東皇宮第一副宮主卻還要跑過去跟敵人合作的人，確實挺賤的，不值得他們支持。”
“你可以跟他們解釋你拒絕天瀾的理由。”
李華成深深吸了口香煙。
“沒有意義。”
李狂徒面無表情的搖搖頭。
李華成瞇起了眼睛，煙霧繚繞中，他突然開口道：“那這件事呢？拒絕李天瀾，你后悔么？”
“后悔。”
李狂徒笑了笑：“但同樣沒有意義，如果再來一次的話，我還是會拒絕。”
“我能再給你一次機會。”
李華成淡淡道：“如果你反悔的話，你現在就可以去東皇宮，只要你能過秦總那一關，天瀾肯定不會為難你，到時你就是東皇宮的第一副宮主，煉獄軍團將完全歸屬東皇宮，這么做，你放棄的東西其實也不多，無非是一些尊嚴和臉面，估計你也不會在乎。但只要東皇宮接受你，今后你大概率能得一個善終，要不要考慮一下？”
李狂徒皺了皺眉，看著李華成，有些錯愕。
他慢慢的從草地上坐了起來，看著李華成，凝神道：“發生什么事了？”
正常情況下，李華成根本不可能做出這個決定。
李狂徒自認不是李天瀾的對手，但也不會妄自菲薄，他清楚自己的分量，起碼就目前而言，制衡李天瀾，他是不可或缺的棋子。
一個超越了巔峰無敵境的超級強者，意味著太多的東西。
而這樣的籌碼，李華成竟然會放棄？
這也就意味著在李華成目前可以接觸到的東西中，已經有人或者其他勢力有了代替李狂徒甚至可以更好制衡李天瀾的資格。
但是這樣的人...
李狂徒對此竟然一無所知。
“這不重要。”
李華成平靜道：“重要的是你現在有了重新選擇的機會，你可以加入東皇宮了。”
李狂徒默默的看著李華成，半晌，他突然笑了起來。
一點光亮在他的瞳孔中開始閃爍，他似乎恢復了些許的精神。
“我拒絕。”
他重復著自己的答案，緩緩道：“我理解錯了。”
“什么意思？”
李華成皺了皺眉。
“你肯放我加入李氏，也就意味著在你心里，已經有人可以代替我的位置，給李天瀾造成更大的壓力。但是我高估自己了，你心里的人選，應該不止是可以代替我吧？我離開，加入東皇宮，一進一出，這等于是兩個我的力量。也就是說在你心里，那個可以代替我的新人選，相當于兩個我給李天瀾造成的壓力？這樣的人我不知道是誰，總不可能是王天縱突然傷勢痊愈，既然如此，我為什么要去做什么副宮主？我要的是李氏，我要的是李天瀾隕落，你有了這樣的人選，在加上我，李天瀾隕落的幾率是不是更大一些？”
李華成眼神閃爍，沒有說話。
李狂徒伸了個懶腰，淡淡道：“我會把天都煉獄的所有產業，所有財富，以及所有秘密都交給東皇宮。李天瀾想要的李氏，我可以給他，但能不能守得住，要看他的本事。我已經退出了李氏，你在給我一萬次選擇的機會，我還是會拒絕李天瀾的要求。”
“你認為我回到東皇宮只要付出一些尊嚴和臉面就能過了秦微白那關，你錯了，這個世界上，估計那個妖女是最想讓我死無全尸的人，回東皇宮？不要說尊嚴和臉面，我就算付出一切，都過不了她那一關。”
“跟你從東皇宮出來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把自己當成你手里的一枚棋子了，我，破曉，黎明，還有眼前這些精銳，你隨便用，不要客氣。我們目前身無分文，煉獄軍團所需的一切，中洲看著給就是了，現在，我不是李氏的李狂徒。而是你手里的棋子，是議會的狗。”
“嘿嘿，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狂徒突然大笑了起來，他看著李華成平靜的臉龐，突然張開嘴：“汪汪汪，汪汪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看看我，汪汪汪，我像不像是一條合格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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