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式開始手術之前，王圣宵先去了會議室。
會議室在機械高塔的三層走廊，一片堪稱寬廣的空間里,數十位無論品性如何但在各自領域都堪稱是頂尖的科學家正聚集一堂，緊張的討論著什么。
沒有什么爭吵。
改造計劃的方案已經確定，而且是所有人都同意的，現在眾人所商量的，則是怎么去讓這個方案變得更加完善。
王守心和王圣宵走進來的時候，會議室里的討論停滯了一瞬，緊接著所有人都站了起來，對著王圣宵微微躬身。
“大家繼續。”
王圣宵笑呵呵的招招手，示意所有人坐下，他沒有去主位，而是隨便選了個位置坐著，跟王守心聊過之后,他似乎是堅定了自己的某種信念，顯得更加從容，那是一種徹底下了決心后再也沒有絲毫猶豫的平靜和堅決。
“我知道，諸位今日在這里的每一句話，都是為了我，也是為了北海王氏，我代表”
他本來想說代表北海王氏，但想了想，還是說道：“我代表帝兵山,感謝大家多年以來的奉獻，這次的事情如果順利的話，我可以做出承諾，帝兵山會答應每個人一個合理的要求，過幾天會有人來跟你們談。”
會議室里一片沉默，但每個學者都在不動聲色的快速做著眼神交流。
“我希望”
少許的沉默后，坐在主位上的一名老人緩緩開口，但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王圣宵已經揮手打斷了：“秦老，會有人和你談的，但不是我，現在我希望聽聽你們的最終計劃，準備的怎么樣了？”
秦青林，北海王氏，深淵實驗室負責人，掌控深淵實驗室已經超過二十年的時間，金屬材料工程和機械工程的權威性人物，多個領域的專家，甚至可以說是旗幟性的人物。
當然，這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秦青林并非是任何一個持劍家族的人，但卻是土生土長的北海人，加入深淵實驗室，是這位老人的自愿行為，他一生未婚，可以說是把大部分生命都獻給了知識和研究，根據王圣宵知道的消息來看，當初剛剛成為北海王氏族長的父親在邀請秦青林加入深淵實驗室的時候，幾乎沒費什么功夫，不到半個小時就談妥了一切。
深淵實驗室存在的時間極為久遠，這么漫長的時間里，自然不會只負責一個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用上的改造工程。
以秦青林為首的深淵，在這二十多年的時間里，負責的是兇兵人皇的養護，甚至研究出了可以稍稍提高人皇充能速度的基礎方案。
人皇變成九州寒的方案，同樣也是出自這位老人的手筆。
惡魔君團的貼身盔甲。
諸天部隊的單兵武裝。
等等等等，或多或少，這其中都存在著深淵實驗室的影子。
老人這輩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可以借助深淵實驗室的資源研究出真正的靈性金屬。
是靈性金屬，而不是活性金屬。
在老人的概念里，那是一種極為接近生命金屬的東西，可以自動吸收能量，有模糊的思維意志，幾乎等同于是低配版的兇兵，最關鍵的是，能夠量產。
要讓沒有生命的金屬產生自己的意識
這種近乎天方夜譚的思維，如果用最直白的話來說的話
老人是想要創造一個跟人類完全不同的種族。
這是一個王守心觀念里最標準的科學瘋子。
而數十年的時間里，結合前人留下的資料，生命金屬的資料，自己的推測，跟其他人多次的論證，海量的經費等一系列的資源，秦青林的研究有了一定程度上的突破，但卻始終都沒有完成最關鍵的難題。
那就是如何讓金屬產生屬于金屬的意識。
這一點是全世界的知識盲區，秦青林實驗了無數次，但收獲的除了失敗，還是失敗。
可在一次次的失敗中，秦青林又從其他方向得到了靈感，所以才有了王圣宵這次的改造計劃。
王圣宵對他保持著足夠的尊重，可此時真的不太想聽他開口。
他重點關注過這位深淵實驗室的負責人，他每次對外開口，匪夷所思的經費到還好說，北海王氏畢竟不缺錢，可經費之外，其他稀奇古怪的要求簡直就是在為難帝兵山，他要的很多材料，在外界都是很難見到的，關鍵是在知道那些材料注定要全部浪費之后，更是讓人覺得蛋疼。
而幾年之前，秦青林甚至提出想要一個無敵境高手來進行所謂的金屬和血肉實驗。
無敵境高手
還是幾年前的無敵境高手。
那時候的無敵境可比現在值錢多了。
王天縱自然想都沒想就拒絕了，而是挑了一批實力不俗的死囚過去。
秦青林來者不拒，而實驗結果，自然還是失敗了。
瘋狂，邪惡，偏執，狠辣，狂熱
這就是秦青林留給王圣宵的印象。
此時坐在會議室里，王圣宵還真的有些害怕秦青林再提出什么為難人的要求。
“好吧”
被打斷了說話的秦青林沉默了幾秒鐘，點點頭道：“那么現在，由我來為族長介紹一下這次的改造計劃，在這之前，我必須要在所有人面前再確認一次。
族長，這次的改造計劃，成功率并不是百分之百，而且從生物學角度上來說，你會在改造中死亡，沒有任何僥幸的可能。
但無論成功還是失敗，我都可以確定，改造完成之后，你會獲得你想要的力量，根據我們的反復計算，最差的結果，全方位的改造如果失敗，你的綜合戰斗力大概能夠達到超越無敵境但卻沒有進入天驕層次的門檻，如果改造成功的話，你的實際力量會突破天驕層次的界限，實際破壞力更是無法想象。
但無論哪種結果，從生物學的意義上，你都會死亡，繼而被改造成只聽從指令的超級兵器，這樣的結局，您真的可以接受嗎？”
王圣宵沉默了一會。
他感受到了周圍的目光，以及更遠的地方，超越了高度，來自于夏至，來自于唐詩宋詞，來自于更多人的目光。
恍惚之中，他似乎借著這些人的目光看到了整個帝兵山，整個北海，整個中洲，整個黑暗世界。
王圣宵閉上了眼睛。
視野黑下來的時候，整個北海平靜而靜謐的燈火似乎充斥在他整個人的意識里。
那種責任感變成了壓力落了下來，帶著超越了生命的重量。
“我接受。”
王圣宵睜開眼睛，無比平靜的說道。
秦青林深深看了他一眼，點點頭，繼而環視四周：“諸位，你們都聽到了族長的答案，所以
我們可以進行更加具體的準備了，接下來的時間，我希望可以跟族長單獨聊聊，并且介紹我們這個偉大的計劃。”
沒有人提出反對，包括王守心。
所有人都沉默著離開了會議室，王守心走的比其他人更快一些。
所有人都聽到了王圣宵的答案，知道他不會在反悔之后，很多前期的工作都要準備起來。
尤其是王守心。
距離正式改造還有大概不到七十二個小時的時間。
但在幾個小時后，王圣宵就會躺在由他親自負責的手術臺上。
王守心無法阻止這一切。
所以他會親自看著自己的孫子，在自己面前，死在自己負責的手術臺上！
學者們安靜而有序的離開。
王圣宵坐在座位上，看著秦青林，笑道：“那么，繼續吧。”
“還有什么可以繼續的呢？”
秦青林也笑了起來：“這個偉大的計劃，在之前您就已經聽到過了不是嗎？我覺得沒有必要在重復一遍了，我還能說什么呢？
嗯，可以說，王守心最近的心情很不好，可他必須要堅守自己的職責，保證你手術時的身體狀況？
或者說，由皇甫靈為你加載武器模塊？
再或者，說一些這次計劃的具體理論？
那些你是聽不懂的，甚至”
他的笑容很放肆，也很狂熱：“甚至，我也不太懂啊”
“你也不太懂？”
王圣宵微微挑眉。
“我是學者，是研究者，自然也會存在盲區的。”
秦青林說道 青林說道。
“但這是你的計劃。”
王圣宵敲了敲桌子。
“你誤會了，這不是我的計劃，我只是偶爾得到了靈感。”
秦青林看著王圣宵，深深呼吸，輕聲道：“族長，您知道我的研究目標吧？”
“靈性金屬。”
王圣宵點了點頭，這對他來說不是什么秘密，盡管對方的研究方向很荒謬，也收獲了無數次的失敗，可在那些失敗中總結出來的某些經驗，依舊可以被當成是他對北海王氏的貢獻。
而且這樣的貢獻還很大。
“您怎么看我的研究方向？”
秦青林認真問道。
“我不懂。”
王圣宵搖了搖頭：“但我覺得很荒唐，在我的理解里，你是想要創造一個種族。
金屬種族。
它們會和人類一樣，但卻以一種跟我們截然不同的方式活著，我想到一個詞，叫
硅基生命？”
“你認為這不現實？”
秦青林問道。
王圣宵嗯了一聲，事實上，這個研究方向被公布出去后，所有人都會認為這不現實。
“但事實已經存在了不是嗎？”
秦青林目光狂熱：“生命金屬，它是有生命的，哪怕被分解成了一把一把的兇兵，它們依舊可以擁有獨立意志，那種思維很簡單，也可能是復雜到我們無法理解，但至少，它已經證明了，這樣的生命形態，是存在的。
我們一直在尋找地外文明，尋找所謂的外星人，生命金屬，難道就不是嗎？
它是天外隕石，但卻是有生命的，這難道還不能證明什么？
中洲，星國，他們難道會想不到這一點？
他們不是想不到，只是不想公布出來而已。
生命金屬已經足以證明很多事情，在我們的星球之外，至少還會有類似生命金屬這種東西，硅基生命，他們在人類無法生存的星球上存在著，甚至形成了文明”
王圣宵抬起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我相信。”
他說道：“你說的這一切，我都相信，事實上，我一直相信外星人的存在，但凡了解過宇宙之大的人，都會發自肺腑的相信這一點，我也相信你所說的這個什么硅基生命，甚至是文明存在”
“但這東西不是你可以造出來的。”
秦青林的激情一下子消退了許多，他的目光有些暗淡，半晌，才苦笑了一聲：“確實，至少現階段的我，沒有這種能力。
事實上，我有明確的方向，但這些年來我的研究，距離起步都很遙遠，可是，族長你出現了。”
王圣宵挑了挑眉，凝視著面前的老人，沒有說話。
“你的出現才真正讓我看到了希望，我的改造計劃，你是最佳的實驗體，不止是因為你的實力，同樣也因為你的身份，只有北海王氏族長這個身份，才能在改造的時候帶來兩份永生藥劑。
永生藥劑，北海王氏的瑰寶，在這樣的計劃里，只是起到一個輔助作用，還是兩份，多么偉大的計劃？”
他情不自禁的站起來，張開雙手，聲音放的很大：“所以我說王守心是個蠢貨，他的愚蠢簡直不可救藥，族長，在這次的改造中，你會死亡，但也會獲得另一種意義上的新生，甚至是真正的永生！
幾天，也許幾天時間之后，你就會成為我創造出來的第一個硅基生命，所有人都會看到你的力量，新的時代，屬于新生命的時代會正式到來，你的生命形態會幫助我完善我的理論，我的研究方向會更加的清晰明確”
他停了下來，不是說完了，而是因為太激動而有些缺氧，所以大口喘息著。
王圣宵面無表情的坐在那，平靜道：“說點我能聽懂的。”
“看，看這里。”
秦青林拿起遙控器打開了會議室的屏幕，他調整著畫面，平復著心情。
屏幕上再次出現了那口懸浮在高塔中央的漆黑金屬棺材。
秦青林給屏幕分屏。
下一刻，海底之中，一只巨大的機械體背負著至少有四五噸中的粗鋼，進入了海底的一扇大門。
巨大的沖擊力在大門打開的一瞬間讓大量的海水和粗鋼同時涌動進去。
下一刻，鋼鐵與海水全部都消失了。
只有一條管道發出了細微的轟鳴聲。
“所以？”
王圣宵挑了挑眉。
“所以，剛才那塊粗鋼，現在已經在管道里了。”
秦青林笑了起來。
“”
王圣宵一臉無語，臉上幾乎寫滿了你他媽在逗我這幾個字。
那條管道并不細小，幾十公分的直徑，可就算在放大十倍，也不可能裝得下那么大一塊粗鋼。
“我說的是真的。”
秦青林緩緩道：“那塊粗鋼被分解了，內部結構在最快的時間里完成了重組，所有無用的物質全部都被拋棄，結構重組后，它的體積也小了無數倍，甚至小到了我們需要拿顯微鏡才能看到的程度，然后，它被吸收了。”
“分解？”
王圣宵一臉懵逼。
“就是分解。”
秦青林肯定的點了點頭。
“為什么這么快，幾秒鐘，那么大一塊粗鋼，分解？”
王圣宵繼續懵逼。
“因為管道連接著這位存在。”
秦青林目光愈發狂熱，伸手指了指屏幕上那口漆黑的棺材。
這位，存在
王圣宵內心沒由來的一沉，這些都是他上次匆匆過來時沒有了解的情報，他的聲音里此時也帶了一些自己都難以理解的語氣：“你的意思是說，棺材里面，有人？”
“嗯？”
秦青林愣了愣，隨即搖搖頭：“您誤會了，我說的這位存在，就是這口棺材本身，它不是棺材，在我的理解中，它本身就是一種生命。”
王圣宵深深呼吸：“如果這是你的結論的話，那么你是基于什么得到這種結論的？”
秦青林面無表情的調整著屏幕，棺材分解鋼鐵的半塊屏幕切換了一下，換上了一張照片。
王圣宵緊緊瞇著眼睛，看著照片，一言不發。
照片上同樣是那一口黑色的金屬棺材。
可跟現在的棺材卻截然不同。
現在的棺材將近三米的長度，將近兩米的高度，高度也達到了一米多。
而照片上的棺材，甚至都沒有現在棺材的三分之一大。
“這是這位存在二十多年前的狀態。”
秦青林笑了起來，他的眼神有些恍惚：“我所說的研究方向，族長，其實我并沒有研究出多少東西，我畢生的心血，其實就是構建了深淵實驗室的管道，并且成功讓管道和棺材聯系在了一起，我發現并且制造了可以讓這口棺材吸收鋼鐵的方式。
這位存在，嗯，這口棺材，是有生命的，二十多年的鋼鐵供養
它就像是我的孩子一樣。
現在啊呵呵呵哈哈哈它長大了。”
秦青林看著王圣宵：“族長，這就是最終的計劃，我希望手術完畢后的您，可以跟我的孩子合二為一。”
王圣宵看著他，眼神前所未有的嚴峻。
“你的孩子？”
他輕聲問道：“一具有生命的棺材？你所謂的計劃，就是讓這口棺材，吞噬我？把我當成食物？”
秦青林沉默了一會，輕聲道：“可能是我說的不太明白，首先，我們確認一點，這口棺材，是有生命的，因為它會長大。
但是
它有生命，有成長的本能，可是
它沒有意識。”
王圣宵愣了一下。
“所以，最終的計劃，就是讓這口棺材成為您的身體，而您的意識，成為它的意識，你和它，完全融合，你的肉體會徹底死亡，但你的意識會得到新生，成為獨一無二的，舉世無敵的新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