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得嗎？
但凡有一絲不舍，當初又怎么會將她賣給老癩頭？
吳華眼中的光芒一點一點暗了下去，半響才緩緩地開口：“爹娘也是沒辦法，家里人口多，花錢的地方也多……”
“好了，不說這些了！”
吳雙知曉吳華是個性情柔順的，也知道這些話都是楊氏賣閨女時，常常掛在嘴上的。
要吳雙說，這吳家人典型的做了婊子，還要立牌坊，簡直無恥到了極頂。
賣閨女，拿銀子，動作麻利，卻還口口聲聲說什么不得已。
吳雙也不在吳華面前說吳家人的壞話，百聞不如一見，她說一百遍，也比不得吳華自己親自感受強。
“三十兩是我自己賺的，爹娘不知道。去大山村換你回來，也是我背著爹娘去的。”
吳華整個人都愣住，“你賺的？”
隨即反應過來，一臉緊張的看著吳雙：“妹，你老實告訴二姐，這三十兩你是怎么賺來的？是不是你賣了自己，才有了這三十兩？我告訴你，姐寧愿被折磨死，也不想你有什么事情？”
說著，吳華就抱著孩子起身，急得一張臉發白：“我……這就帶著寶兒回李家……咱不換了，咱將三十兩換回來……”
聽了吳華的話，吳雙心里暖洋洋的。
三年多的時間，地獄般的生活幾乎讓吳華絕望，但她本質不曾改變，還是那個愛護妹妹的二姐。
吳雙將吳華拉住，按著重新坐下：“二姐，你別急，我沒把自己賣掉，那三十兩是別人給的！”
“什么人舍得給你三十兩？你別哄我！”吳華眼淚都急得流下來，“妹，你還小，不知道被賣了的人有多難，連畜生都比不上，你可別為了救我，做什么傻事啊？”
“二姐，我懂的，我懂的！你放心，我真沒賣自己，那三十兩是……財神爺給的！”
吳雙知曉，對吳華來說三十兩是想都不敢想的巨款，若是不說個名堂出來，她是不會安心的。
沒奈何，只得將哄騙老癩頭母子的說辭，對著吳華再度說了一遍。
或許絕望生活，讓吳華對神佛給予了太多的奢望，吳雙的話，幾乎立刻獲得了她的深信不疑。”
她與有榮焉的說道，“娘以前總是說五妹是個福星，要我看六妹你也是個福星，遇見財神爺是多大的福氣，若不是福星，哪里能遇到？姐是沾了你的福氣啊！”
福星？
吳雙被吳華福星兩個字說得心里酸酸的。
她若是真的是福星，怎么上輩子會過得那么凄慘？
“二姐，福星也罷，災星也罷，咱們自己努力過好，就比什么都強！”
重活了一輩子，吳雙才算是想明白，別人怎么看你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如何看自己。
“嗯，二姐聽你的，咱們努力！”
吳華知曉吳雙的銀錢是財神爺賜下的，這心情輕松不少，問道：“妹，這三年多，我困在李家，不得出來，也不知道家里的情況。爹娘他們還好嗎？兄妹幾個還好嗎？家里人有沒有……說起我？”
吳雙看著吳華，頓了一下，語氣格外的艱澀：“二姐，爹娘……他們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誰都能過不好，他們也會過地好好的。至于兄妹幾個……哼，大哥可好了，用李家的彩禮娶了鎮上商戶人家的閨女，如今覺得自己是有身份的人，見人脖子都抬高三分。至于三哥，那是咱們家未來的秀才爺，你說他好不好？倒是四姐……前兩年被爹娘賣了四十五兩的銀子，給三哥交了束脩，如今下落不明。五姐討爹娘喜歡，連家務事都舍不得她多做，六弟那是爹娘的老來子，自然寶貝的不得了，至于我……這三年替了你跟四姐的活，將來想必逃不過你跟四姐的遭遇，怎么著也得被賣上一次吧！”
越說，吳雙的語氣越是淡漠，到最后已經是一絲情緒的波瀾都沒有，反而流暢了起來：“二姐，你哭什么？這幾年我看著爹娘賣你，賣四姐，我都習慣了。爹娘常說，閨女都是賠錢貨，賣了還能賺回點本，也不枉他們生養我們一場。在爹娘心中，這是一筆賣賣，貨銀兩訖，這情就算是了結了。所以這幾年，不管是你，還是四姐，都不曾被他們提起過！一次也沒有……”
盡管這些話會讓吳華痛不欲生，可吳雙還是如實說出來。
“他們……他們……娘，答應過我……不會賣下面的妹妹們……娘答應過的……”吳華抽抽噎噎，“妹，她答應過，不賣你們的……”
吳雙這才知道，當初吳華會答應嫁給老癩頭，還有這么一回事。
想必是擔心吳華想不開，銀子泡湯，哄她的話。
“二姐，別哭，省的再吵得寶兒哭起來。爹娘想賣我，也得看我答不答應！”吳雙拍了拍吳華的后背，也不拆穿楊氏的心思，說道：“四姐那邊，咱們慢慢找。我能將你換回來，就能想到法子，將四姐換回來。到時候，咱們姐妹三人就又能團聚。”
“好，咱們想法子將你四姐找回來。”吳華擔心寶兒也跟著哭起來，勉強止住了哭泣，“以后，我會努力做活，多賺點錢。”
吳雙笑了笑：“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倒是眼下，二姐你有什么打算？”
“我……我……不回家，還能去哪里？”吳華下意識的說道。
“我忘了跟二姐說了，我請里長幫二姐立了個女戶。有了女戶，二姐不用擔心再度被賣不說，還能自己立戶過日子。”
見吳華聽到不用擔心再度被賣，眼睛一亮似要開口，吳雙伸手阻止，“二姐先別忙著說話，聽我說完。我給二姐立女戶，其實也是存了別的心思，若是爹娘哪天要賣我，二姐立了女戶，也能將我買過來。”
“妹……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二姐就是拼著性命不要，也會護住你的。”
這次輪到吳華輕拍吳雙的后背了。
她不是個聰明的，否則當年也不會被楊氏輕易的騙到，可就算是不聰明的她，也看出吳雙對吳大路和楊氏已經失望。
吳華在心中無聲的嘆息，六妹從小就是個重感情的，想必爹娘賣她和四妹的行徑，傷透了六妹的心。
“二姐，我手里還有點錢，夠你和寶兒用上一陣子的，你有什么打算，趁著今晚好好想想，明兒個再告訴我。”
吳雙將決定權交給吳華，畢竟接下來的生活，得吳華自己去過，自己能幫她一時，卻幫不了她一世。
得吳華自己想清楚，立起來，這日子也才能過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