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行淵再醒過來的時候。
已經穿好病號服，在病房里了。
這里的病房和其他醫院的病房不太一樣。
墻壁不是刺眼的白，綜合了一些讓人放松的很淡的綠色在里面。
“醒了？”
葉芷萌的聲音，在厲行淵的身邊響起。
他反應了一下，昏睡之前的記憶，在腦海中浮現起來。
厲行淵立馬起身。
“慢點。”葉芷萌也跟著起身。
“小葉子……”厲行淵看著她，又看向她的脖子。
過了幾天，脖頸上的淤青散了一些，但還是清晰可見。
是裴準讓她把絲巾和遮瑕弄掉的。
或許讓厲行淵認清楚現實，更有利于他之后接受研究所的治療。
厲行淵伸手想要觸碰。
卻不敢。
葉芷萌握住他的手，放到了她的脖頸上：“他弄的。”
厲行淵眼淚立馬就從陽光滾落出來，整個人都非常的無助。
“太壞了是不是？”葉芷萌也跟著掉眼淚，但臉上還掛著笑，“所以我們一定要戰勝他，為了我，為了一一和幼幼不會有被他傷害的可能性，行淵，你必須留在這里。”
“可我會想你。”厲行淵委屈極了。
哪怕是小時候，被媽媽不喜歡，被爸爸無視，他也沒有這樣委屈過。
葉芷萌心痛如絞。
溫柔的親吻了厲行淵幾下，“我也會很想很想你，我相信你也相信裴準，不會太久的。”
道理厲行淵都懂。
但該崩潰還是要崩潰。
他抱住葉芷萌，小獸一般嗚咽。
“我會和一一、幼幼說，爸爸去做很重要的工作去了，不過你兒子女兒都很聰明，估計時間久了就會懷疑。”葉芷萌輕輕的拍著厲行淵的手背，“希望那時候，你治療效果顯著，能和他們視頻一下。”
厲行淵知道自己應該答應的。
卻怎么也開不了口。
只要一想到，葉芷萌會走，會很長時間見不到她，厲行淵就覺得前所未有的驚恐。
好一會兒，裴準來了。
葉芷萌到了該離開的時候了。
“你在國內也有地方不是么？我不能在國內嗎？”厲行淵問裴準。
裴準看向葉芷萌。
葉芷萌松開厲行淵，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然后問厲行淵：“那個叫厲啟佑的男孩兒，在這里嗎？”
厲行淵一愣。
覺得葉芷萌問出了一個好奇怪的問題。
然而，下一瞬。
厲行淵就看到病房的窗外，男孩兒衣著整潔，抱著一個足球，正在沖他揮手。
換個沒有精神障礙的人來，見到這一幕，第一個反應就是疑惑。
但如果有精神障礙。
比如厲行淵現在。
他雖然有疑惑，但不覺得很離譜，他看向葉芷萌：“你把他也帶來了？”
“他在？”葉芷萌問。
厲行淵指向窗外：“那兒。”
葉芷萌一臉難過的看著厲行淵，然后輕聲道：“我們看不見他。”
厲行淵茫然了一瞬：“什么叫看不見？”
“只有你能看到厲啟佑。”葉芷萌聲音帶著哭腔，“去公園那次，穿過荊棘叢的只有你，你去他老家的時候，所有的畫面中也只有你，行淵，他是你的幻視，是不存在的人。”
厲行淵猶如晴天霹靂一般。
側目看向窗外。
他還在那里，沖他笑著揮手，然后示意了一下遠處的草地，拋著足球就跑了。
假的……
幻視……
“厲先生，雖然國內也有我的辦公地點，但對于您的情況來說，在這邊治療是更合適的，不管是醫療器械，還是其他的，這邊都要絕對優于國內。”
裴準趁機解釋。
厲行淵沒說話。
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過了半分鐘左右。
他忽然看向葉芷萌：“張澳呢？”
葉芷萌沉默的看著他，沒說話。
厲行淵卻從她的眸光中，讀到了答案。
他恍惚間想起來，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夢，夢到張澳倒在血泊里面，而他拿著一把滴血的匕首。
“我知道了。”
眼淚劃破厲行淵蒼白的臉。
他看向葉芷萌，還沒開口，眼淚就開始洶涌了。
厲行淵覺得自己的心好似正在一塊塊的碎落：“不會不要我？”
“永遠不會。”葉芷萌立馬回答道。
“好。”厲行淵輕輕點頭，“我會等你來接我回家。”
葉芷萌的情緒，在這一瞬，徹底繃不住了。
她抱住厲行淵，哭得撕心裂肺：“好！好！”
裴準送葉芷萌出去。
關上病房的門時，葉芷萌沒回頭看。
但裴準看了。
在厲行淵這樣的人臉上，出現這樣脆弱無助的表情，也只有他生著病的時候才有了。
門厚重。
關上之后就自動鎖上了。
葉芷萌看了一眼，心里覺得十分的不舒服：“你會一直關著他？”
“當然不會，這邊是醫護人員的出口通道，另外一邊有他可以在醫護陪同下，自由通往草坪和花園的通道。”裴準回答道，“病房這邊的監控，會如我們約定好的那樣，同步到你的電子設備上，你可以完全放心。”
“嗯。”
葉芷萌應了一聲。
她有些頭暈，想著口袋里有時駱給的一塊奶糖，剝開糖衣送進嘴里。
嘴里的苦澀稍微緩解了一些。
“老實說，我有些意外。”裴準輕聲道。
葉芷萌看向他：“意外我會把他送到這里來？”
裴準搖搖頭：“季小姐是聰明人，自然會做出最優方案解，你會送他來，我不意外，我意外的是……厲行淵沒有大鬧一場就這樣接受了。”
裴準停頓一下。
“老實說，之前伏奶奶還清醒的時候，我跟著她一起見過厲行淵一次，那個時候你剛到他那兒，我也見過你。”裴準垂下眼瞼，感慨的笑了笑，“當時我給厲行淵做心理測寫，發現他是一個非常典型的，極端自我的人。”
葉芷萌沒說話。
那個時候的厲行淵，的確配得上這幾個字。
“他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加愛你。”
裴準緩緩說道。
裴準清楚，厲行淵為什么最后沒鬧。
是因為葉芷萌脖頸上的淤青。
因為明了那個安保人員在他手上重傷。
如果不治療。
他即將面臨的，可能是葉芷萌被重傷，或者孩子們喪命在自己的手上。
因此。
他違背了心理側寫中的本性。
選擇了安靜的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