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是富有歷史的都市，其設計頗有合理之處，尤其是高級別墅區的安置更是匠心獨具。
離開別墅區，便是一片樹林，然后就是公園。
這么一間隔，正應了那句話，進擁繁華，退享幽靜。
走進公園，有幾個打太極的老年人，緩緩推拉，一片閑適安逸。
一走出了公園，王塵的手中便多出來了一枚錄音筆，眼神帶著絲絲的不解。
他剛才一抄口袋，便摸到了這個玩意。
沉吟了幾分鐘，幾乎可以斷定，這東西是六師姐留下的。
王塵皺起眉頭，隱隱約約猜到，是一件秘密的事情！
這倒是讓他不明白了，按說以自己和六師姐的關系，什么都可以促膝而談的。
既然她偏偏要用這種方式，那必然有深意！
王塵不緊不慢地進入林蔭小道，看左右無人，便把錄音筆放在耳邊，打開了開關。
當聽到傳出的聲音的時候，他心神劇震，停住了腳步！
四師姐……
是四師姐的聲音!
遺言，這是四師姐的遺言！
王塵神情肅穆，本能地鄭重了起來，趕緊關上了，然后打了一輛出租就要回酒店。
但意識到，在路上聽一定不行，酒店也不行，萬一有什么竊聽設備呢？
沒走多遠他就下了車，然后直奔荒郊野外，找了個峽谷隘口，他才停了下來，重新打開錄音。
里面的內容，讓他久久無法平靜。
“小師弟，不知道你是否有機會聽到這段錄音，如果有的話，我會非常地欣慰。”
“這說明你已經強大到了一個地步，我也可放心了。”
“就在此時此刻，四師姐的金丹已經被奪，修為盡毀。”
“想來，我們是永遠沒有見面的機會了。”
聽到四師姐的聲音格外孱弱，王塵沒有忍住，眼淚迸出。
無盡的仇恨夾雜著悲傷，讓他不由得怨恨自己的無能。
如果能早點學成，早日下山就好了……
也許，四師姐就不會遭此劫難。
他暗暗發誓，一定不會放過那個靈散仙翁！
無論這老東西是什么強大的存在，如果現在打不過，那就刻苦修煉，總有一天，一定要滅之！
毀其金丹，灼其肉體，要讓他形神俱滅！
王塵情緒好一會無法穩定，只好按了暫停，直到心定下來才繼續聽下去。
“唉！如果你真能聽到這段錄音就好了。”
“我拜托過茹夢，必須在你強大到能夠扛下責任的時候才讓你知曉。”
“其實即便是這樣，我也是猶豫的。”
“咱們的師娘都把你當寶貝疙瘩，她們都不愿意讓你擔負這樣的使命，只是……大仇不報，何以為人？”
說到大仇不到，何以為人的時候，聲音中傳來一陣啜泣……
明顯，四師姐哭了。
王塵瞬間就明白，四師姐在掙扎。
一方面想要報仇，一方面又怕牽連自己。
一抹感動，觸碰著心頭的柔軟，王塵嘴角動了動：
“師姐，我能理解的，我能理解的。”
作為家族被毀掉，親人被殺害的人，他怎么可能不理解？
仇恨！
他本來就是為了仇恨，才不辭辛苦修煉的。
憎恨，幾乎是他本能。
即便遇到算再強大的仇人，他也無所畏懼！
他喃喃低語，小聲地解釋。
仿佛四師姐還活著，還能聽到。
因為他感受到了四師姐的心疼，和對自己的憐惜愛護。
王塵擦干眼淚，繼續聽了下去。
但是四師姐接下來的話，恍如滔天巨浪，讓王塵錯愕當場！
“知道嗎？師姐師妹還有你我，出身于天宮門……”
“別看咱們山上只有那么一點點人……可當年我們天宮門可是鼎鼎大名的宗門，是修真時代十大宗門之一。”
“因為天宮門掌握著上古十大神器之一的天宮劍，足以震懾一方。”
“方圓千里，都在我天宮門的籠罩之下。”
天宮門！
我出身天宮門！
光是這個信息，就讓王塵震驚不已！
他在山上學藝八年，卻從不曾知道宗門的名字。
再加上山上只有幾位師娘授藝，他還以為自己出身一個隱秘門派。
直到臨下山的時候，師娘拿出那么多重寶，還給了自己那么多人脈，他才后知后覺地納悶起來。
如今看來，宗門雖然香火稀少，卻仍然有著大宗門的底蘊。
天宮門……
那……天宮劍又是什么可怕的寶物？
光是聽名字就能聽出，天宮門的建立就是因為擁有天宮劍！
想來，這種神器定然是強橫無匹！
“只可惜，滄海桑田，浮世巨變。”
“七百年前劉伯溫怒斬龍脈，天機毀壞，導致末法時代降臨，人間靈氣更是慘淡無比。”
“閉關的老怪物們紛紛出手，唯恐錯過最后的登天機緣。”
“他們……他們便盯上了我天宮門的天宮劍……”
錄音筆傳來的聲音，漸漸有了暴怒泣血的憤恨。
經歷過家族滅亡的王塵，卻是瞬間明白了。
末法時代，靈氣淡薄，機緣寥寥，天宮門因為強大反而成了眾人眼中垂涎不已的香餑餑。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大概是這個意思了。
“是誰？是誰滅我天宮門？”
王塵鋼牙咬碎，指甲幾乎扎進了血肉之中，眼中騰騰的殺意遏制不住，周圍的樹林無風自動，好像也驚慌了起來。
家族被滅，王塵太能理解宗派被滅的苦難了。
殺，殺，殺……
家族之仇，門派之仇，四師姐之仇……
“山海圣人，九天魔帝，梵門佛陀，鎮南大帝……”
“他們都是鎮壓一方的存在，卻聯合在一起，集體對我天宮門發難，意在屠戮我天宮門上下。”
“我天宮門全宗死戰，結果……宗主被殺，長老護法死傷殆盡，天宮劍也不知去向。”
“其他九大宗門，眼見有機可趁，便落井下石紛紛出手，不但覆滅了我天宮門，更是掠奪我天宮女子為爐鼎，男子為奴仆……”
“此仇……不共戴天……太過沉重……讓你……”
說著說著，四師姐已經泣不成聲。
宗門劫難，罄竹難書！
凡天宮門弟子，皆有擔負深仇大恨之義務。
她自己再也做不到了，卻瀕死也不愿放棄。
盡管她知道，也許師娘們已經打算放棄了，潛意識里讓小師弟過平靜的生活。
可她內心卻無法接受，所以說了出來。
留下真相之后，卻讓她承受了更大的痛苦和愧疚。
因把一切告訴小師弟，就是把小師弟推進了仇恨的深淵之中。
復仇之路，何等艱難，萬一小師弟遭到不測……
“四師姐，我懂，我明白。”
“我絕不會怪你的。”
光是從哽咽的聲音，王塵便明白四師姐的擔憂。
雖然明知道四師姐聽不到，他還是帶著安慰聲調，一聲一聲回復著。
愧疚！
四師姐的聲音，每一個字，都寫滿了對他的愧疚！
這讓王塵聽得淚如雨下，說不出的憂傷。
為什么……
為什么包括六師姐在內的你們，總是為我考慮那么多？
作為天宮門弟子，為天宮門報仇，重建天宮門，找回天宮劍，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為什么要愧疚啊，四師姐！
悵惘的心緒壓在胸口，王塵想要嘶喊，卻沙啞得喊不出聲。
接下來，師姐的聲音，愧疚更是揮之不去。
“經歷幾天幾夜的大戰，天宮門終究逃出了一些弟子。”
“其中，有一位占卜師，在臨死之前，以不入輪回為代價，占卜了未來。”
“隕落之前，他留下預言——七百年后，只要天宮門不滅，將會有人帶領天宮門重新崛起，報仇雪恨，一步登天！”
“這人……只可能是你，小師弟，你是那條真龍！”
占卜師……真龍……
王塵睜大眼睛，震驚不已。
他實在不懂，自己怎么就成了真龍了。
好在，四師姐馬上就解釋了起來。
“當年的占卜師前輩，曾經提到一句話，金鱗在江。”
“五位師娘幾十年前重聚的時候，一直不明白。”
“直到八年前，你漂流在山下江水之中。當時，天邊金光閃耀，云霧繚繞，隱隱然便是龍騰萬里之象。”
“所以她們才收下了你，作為唯一的男弟子。”
金鱗……在江？
聽到這里，王塵立刻想到了滅族之仇。
當時自己被那富少打得筋骨斷裂，拋入江心，渾身氣息都在潰散。
“小師弟，求求你……帶領我們天宮門，報仇雪恨，回到巔峰。”
“這就是你的使命，六位師姐，都是為你鋪路的人……”
“就像我，下山便是為你找第一個機緣。”
“那樁機緣……就在這山海，只可惜我實力不濟，沒能幫你搶到手。”
“不過，你要記住，山海是你騰飛之地，你一定不要離開這里。”
“別了……別了……”
“小師弟，如果這次四師姐不死，一定日日禱告，保佑你平安喜樂。”
也許是愧疚使然吧，四師姐一邊憂心忡忡，一邊故意說著平安喜樂來安慰王塵。
金鱗在江，使命在身！
王塵重重地點頭，心里卻在升起了一點期頤。
希望，四師姐沒死，希望她還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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