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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擦黑,李嬤嬤便來到了蘇蓮衣門外,沖著門里喊道,“時間到了,開始吧。”
蘇蓮衣揉揉酸痛的肩背,起身,走出門外。
深秋的夜風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李嬤嬤將一柄形如宮燈,但下面裝填的卻不是蠟燭而是鈴鐺的物什遞到了蘇蓮衣手中。
“按照我白天叫你說的做,記住不準回頭,要一直搖著鈴鐺往前走,還要不間斷的念叨奴婢錯了,求主子開恩。明白了嗎?”
“明……明白了。”其實蘇蓮衣哪里有一點明白?她弄不懂這種懲罰有何意義。
接過了搖鈴,她緩步走向宮門外。
“等一下。”李嬤嬤喚住了她。
蘇蓮衣回頭,卻見嬤嬤解下自己披著的輕裘衣。
“把這個披在身上。”
蘇蓮衣又是詫異,又有些莫名感動。
“嬤嬤,不用,我……”
“讓你穿你就穿上,夜風這么硬,若是找了風寒,回頭想把病過給主子嗎?”
李嬤嬤說這番話時,仍板著臉。
蘇蓮衣明白她其實并沒有像她表面看起來那么兇。
蘇蓮衣乖巧的謝過李嬤嬤,將裘衣披在了身上,便隱入夜色中,一邊走一邊輕搖著鈴響。
入夜后的皇宮,有些殿宇長了燈,但大部分都黑沉沉的,這邊越發使得這個皇城顯得陰森恐怖。
蘇蓮衣對這宮里的地形又不是很熟悉,走著走著就亂了套,卻又無人可問,眼瞅著前面更加黑黢黢的一片,便是里面藏著人也無法發現。
蘇蓮衣心頭直打哆嗦,到底有些慌,正猶豫著要不要繼續往前。忽然感覺耳邊有些異樣的風吹動,并伴著淺淺的呼吸聲。
蘇蓮衣當即嚇得雙腿發軟,脖子僵得扭不動,直挺挺的立在了那。
“要領祈恩可是不準停的。”
一個男人的聲音在蘇蓮衣的耳邊響起。
“啊?鬼呀!”蘇蓮衣嚇得跳了起來,慌不擇路的往前跑,卻被那個男人一把扯了回來。
“跑什么?前面是死胡同,你想沖過去撞墻嗎?”男人的語氣中,聽出來正強自憋著笑。
蘇蓮衣拍打著他抓住自己的手,跳腳道,“放開,放開,你這個沒頭沒臉的鬼。”
男人呼的吹亮了火折子,將手里提著的宮燈點著,然后移至蘇蓮衣面前。
“看清楚,我堂堂正正的人,怎么就成鬼了呢。”
蘇蓮衣接著那亮火,看向眼前之人,突然發現有點眼熟。
“你看起來,好像在哪見過。”蘇蓮衣絞盡腦汁的再想此人是誰。
男人卻有些不高興的說道,“前些日子我救過你,這還不足一月,你就把我這個恩人忘個徹底?!”
“哦,我想起來了,你是那個什么烈……烈什么將軍……”蘇蓮衣驚白的臉上恢復了血色。
“烈陽將軍顏子昂。”顏子昂氣不過,又自報了一次家門。
“對對對,顏姑娘的哥哥,我記得的。”蘇蓮衣不好意思的說道。
顏子昂輕哼了一聲,明顯表示不相信她的鬼話。
“對了,你怎么在這。”蘇蓮衣突然意識到了什么,變色道,“你快點走吧,這是后宮,你一個大男人若是被人發現深夜出現在這里,會被殺頭的。”
“殺你個頭啊。”顏子昂忍不住彈了一下她的額頭,“你就從來沒想著打聽一下,烈陽將軍是做什么的?”
“做什么的?”蘇蓮衣心想我連這名號都沒記住,打聽個鬼啊。
“本將軍就是管理著內宮戍守執金吾衛的呀,這回你該明白為何我可以夜里出現在后宮了吧。”顏子昂略顯得意的說道。
蘇蓮衣笑著點頭,心里卻在說,這跟我有什么關系?
“在這里見到將軍真是有緣,不過我還有事要忙,就不陪你了。”蘇蓮衣說著扭身便要離開。
顏子昂攔住她,“哎,剛剛看你嚇成那副樣子,還敢一個人走啊?”頓了一下,笑盈盈道,“不如本將軍今日在做一次好人,陪你走一段如何?”
“你怎么會這么好心幫我?”蘇蓮衣眨巴著眼睛,審慎的看著他。
顏子昂輕笑一聲,“我是怕你一會還要鬼叫,驚了宮里面的人,讓人以為哪里進了刺客呢。”
蘇蓮衣雖然不喜歡他說這話的強調,但想想也是,也便同意了。兩個人深夜逛皇宮總比一個人好,更何況人家手里還有燈呢。
路上,顏子昂總是想跟她搭話,但蘇蓮衣秉承著李嬤嬤的叮囑,并不在回答他。就這么走出一段路后,突然聽到前面有動靜。
蘇蓮衣發現剛剛還一臉輕松的顏子昂,此刻卻臉色一變,他拉住蘇蓮衣道,“你站在這里別動。”
然后他自己身形一閃已經到了那異響生發之處。
蘇蓮衣站在原地,接著那盞宮燈看向前方的宮闈,只見門外掛著的匾額上寫著“暴室”。
這不是懲戒宮中罪人之地嗎?
蘇蓮衣正想著,忽見一個黑影從里面沖了出來,直奔自己這邊而來,她不知該如何閃躲,這么一猶豫,倒阻礙了那人的退路。
顏子昂已經帶人追了出來,那人見勢不妙,干脆揮刀砍向蘇蓮衣,妄圖殺出一條血路來。
顏子昂見狀飛身躍起,連環腿當空橫掃,那黑衣人被逼的回身抵擋,被顏子昂一腳踢中心窩。
黑衣人狂吐一口血,倒在地上,顏子昂冷冷看著他,是以手下拿人。
拿人卻冷笑一聲,刀背一轉對準自己的脖子切了下去。
景云奕正在燈下讀《莊子》,手指卻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敲桌案。
忽然,門吱呀一聲響,容瑄閃身走了進來,拱手道,“殿下,得手了。”
“人呢?”景云奕抬起頭問道。
“自盡了。”容瑄黯然說道。
景云奕放下書,默然無語的站起了身。
容瑄趁機道,“他乃死士,辦差前已有此覺悟,殿下無需難過。”
話雖如此,景云奕卻仍不輕松,他負手走進了內室,打開了一道柜閣。
柜閣后赫然陳列著許多牌位。
景云奕拈了一炷香,在一處空牌位前拜了拜,然后把香插進香爐。
“他們是為本王而死,本王不能忘記。等大業得成日,本王定履行諾言,將他們移入英烈祠,領受千秋萬代香火。”
跳躍的燭火打在景云奕的臉上,那張年輕而俊美的臉上卻生生顯露著與年齡不相符的深沉老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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