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萬歷強明 > 第四十五章:深夜中的槍聲
  “先生,禍事了!”

  剛入夜,張居正家中。

  游七從書房外急匆匆的跑了過來,臉色沉重,手中拿著一封奏疏。

  正在書房中讀書的張居正看著如此急促的游七,忙問道:“發生什么事情了?如此慌張?!”

  游七走進書房,把手中的奏疏交給張居正,道:“先生,這是胡涍上疏的奏疏,您看看!”

  張居正接過奏疏,急忙看了起來。

  三五分鐘后,張居正把手中的奏疏狠狠的摔在了桌子上。

  “這個胡涍,難道就不怕死嗎?真是愚蠢至極,馮保已經沒了權勢,司禮監分裂為二,也沒了東廠提督的官銜,他上奏的意義何在?平白無故的讓宮中厭煩,上次我能保住他,不代表這次就能保住他!”

  張居正一臉陰沉的罵道。

  他是萬萬沒有想到,胡涍竟然能糊涂到這種程度。

  任何一個言官,上疏都是有目的性的,之前胡涍的上疏,就是為了針對馮保。

  現在馮保已經失勢,也就沒有針對的必要。

  現在上疏又是為了什么?沽名釣譽?

  就算沽名釣譽,也不是這樣來的。

  直接罵后宮,那是取死之道。

  胡涍死了不要緊,就怕到時候牽扯到新政。

  “這奏疏是從通政司流傳出來的,恐怕現在已經傳到了宮中!”游七沉聲說道。

  張居正搖了搖頭,道:“恐怕不止,這奏疏能送到我這里,就代表著很有可能如同當年的《治安疏》一樣,整個朝堂以及京師都知道了。六部官員我尚可約束,但那些六科言官以及各道御史,肯定不會放過這么好的機會。如果不采取雷霆手段進行制止,他們要是一起胡鬧,恐怕會是第二個大禮議!”

  游七吃了一驚,臉色大變,驚詫萬分:“不至于吧,不可能這么嚴重吧。”

  張居正嘆道:“沒有人比我更清楚言官們的厲害,這些人遇火就著,別看我現在基本上能約束住科道言官,可要真遇上什么事,他們不一定能被我控制。對于他們來說,敢說,能說,才是升官之道。就算得罪我或者陛下,他們就算罷官,也能落下一個不懼強權的名頭。這種人發起狠來,可怕的很啊。人不能受激,尤其是言官,更不能有人帶頭。”

  “不過!”

  張居正忽然意識到了什么,“這個胡涍雖然迂腐,可也不是沒有腦子的人,這平白無故的,忽然上這種奏疏干什么?這不對勁啊!”

  “先生的意思是,胡涍可能受某人指使?!”游七大吃一驚。

  若真是如此,那事情可就糟糕了。

  張居正沉聲道:“極有可能,你去調查調查,看看最近胡涍有沒有和什么人接觸過!”

  游七點點頭,轉身離去。

  看著游七的背影,張居正臉色沉重:“但愿事情能在控制之內吧!”

  夜漸漸地深了,后半夜,游七終于回來了。

  張居正還沒有睡,靜靜的坐在書房中。

  桌子上燭火搖曳,已經燃到了根部,清香的氣味在書房中飄搖。

  這是上好的香燭,里面蘊含著上好的香料。

  “先生,已經打聽出來了,最近這段時間,王羽村經常去找胡涍!”游七站在張居正的面前,說道。

  張居正的眼睛中爆射出兩道精光,猛然一拍椅子扶手。

  “我明白了,呵呵呵,馮保啊馮保,不愧是你啊!”張居正眼睛瞇了起來,冷笑在臉上浮現。

  “先生的意思是?!”游七好奇的問道。

  張居正站了起來,在房間中踱著步子。

  “胡涍大罵后宮,勢必會引起太后的反感,加之胡涍又有前科。如果此時馮保在太后面前煽風點火,那太后豈能容忍?”張居正站在書房中,緩緩說道。

  “這樣對馮保又有什么好處?這樣做,對他沒有任何利益啊!”游七一臉納悶。

  “否也!”

  張居正搖搖頭,說道:“陛下雖然年幼,可帝王心術越發老辣,馮保惡了陛下,不被陛下所容,最終剝去了東廠提督之權。宮中檔頭一旦失勢,等待他們的就是死亡。馮保不想失勢,更不想死,所以他要奪回之前的權力。

  若是嘉靖、隆慶年間,陛下想要殺馮保,一句話便可。可別忘了,如今陛下年幼,上面還有一個太后。太后要是保馮保,陛下何敢忤逆太后懿旨?”

  “王羽村是馮保的人,馮保指使王羽村接近胡涍,鼓動胡涍上疏駁斥后宮,馮保借胡涍奏疏,煽風點火,激起太后怒火,然后馮保借機重掌權力,緝拿胡涍。一旦胡涍進入詔獄,那事情就會徹底失去掌控。馮保若是狠心,以胡涍為主,大興牢獄,大搞冤案,屆時,恐怕整個朝堂將會風聲鶴唳。

  張誠雖是東廠提督,如果他和胡涍有所牽連呢?那東廠提督不就又回去了嗎?陛下的近臣,張鯨、田義,都有可能和此事牽連。哪怕是司禮監的張宏,也都有可能。如此一來,只要此事不結案,馮保的權勢將會如日中天。”

  張居正停下腳步,臉色陰沉,分析著如今的局勢。

  官場沉浮幾十年,馮保的這些招數很快就被張居正看透。

  當年的劉瑾、汪直之輩,不都用過這樣的招數嗎?

  無非是把皇帝的威勢變成了太后的威勢。

  “那胡涍和王羽村之間有過聯系,只要調查清楚,不就真相大白嗎?”游七問道。

  “若是胡涍死了呢?死無對證不說,還可以安一個殺人滅口的名頭,隨便在胡涍的家中搜到一些罪證,就算搞出一個造反的名頭,那也未可知啊。

  胡涍一死,馮保就能把自己摘出來,那任何人都有可能是殺人兇手。到時候,案件如何發揮,就看馮保的了。

  朝中言官因為駁斥后宮而被暗殺,勢必會引起言官們的兔死狐悲之感,到時候,誰是幕后兇手,都不重要了,言官們肯定會認為,這是后宮不滿,故而殺人。如果再有人挑撥,那言官們會發了瘋的針對后宮。畢竟,暗殺言官,可從來不曾有過。此先例一開,所有言官都會風聲鶴唳,恐步入后塵。

  言官們會發瘋的針對后宮,若是再趁機卷入一些六部官員,那朝堂將會亂做一團,后宮更會成為眾矢之的。這就會讓太后更加憤怒,將會讓太后更加倚重馮保。這樣一來,那馮保的權勢就會更上一層樓。”

  說到這里,張居正猛然看向游七:“快,立刻派人去胡涍家中,把他帶到安全地方,恐怕馮保現在已經動手了!”

  “他敢?胡涍是朝廷命官!”游七震恐。

  “別廢話了,快去!”張居正呵斥。

  哪一次政治斗爭不是鮮血淋淋?朝廷命官,算得了什么?

  游七驚恐之余,急忙跑了出去。

  “希望還來得及,希望還來得及!”張居正一臉憂慮。

  胡涍和他有關,他心中也擔心,萬一以后馮保為了掌權,到時候再針對他。

  盡管目前沒有這方面的傾向,但不可不防。

  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新政就要實施,萬不可前功盡棄。

  ......

  游七不敢馬虎,在府中招呼上二三十個看家家丁,拿著鐵尺木棒腰刀就往胡涍的家中趕。

  胡涍是言官,俸祿很低,加上又是清水衙門,自然沒人行賄,這也就導致他在京中的住處很偏僻,位于環境并不怎么好的白紙坊。

  游七帶著人在黑夜中狂奔,他距離胡涍的住處越來越近,只要跨過眼前的街道,前面就是胡涍的家了。

  “都給我注意好了,把你們的臉都蒙好了,別讓外人看到,進了胡涍的家,直接把他給我帶走!”

  游七帶著人停在了街道邊上,做著最后的安排。

  “沖!”

  游七大手一揮,帶著人就沖了過去。

  “嘭,嘭,嘭!”

  游七剛跑到路中間,只見胡涍家的大門從里面被破開。

  緊接著,兩伙黑衣人從房門中沖了出來。

  跑在最前面的那伙黑衣人當中,有個黑衣人扛著一個正在掙扎的人形麻袋,其余的黑衣人保護著他。

  后面那伙黑衣人手持腰刀,在后面追著。

  游七懵了。

  這是怎么回事?

  馮保會派人殺胡涍,那怎么會有兩伙人,另外一伙人又是誰派來的?

  “現在怎么辦?!”

  一個隨從湊到游七身旁,忙問。

  “那麻袋中的人肯定是胡涍,別管是誰,沖上去,把胡涍搶回來!”游七指著麻袋,咆哮道。

  隨后,游七帶著人沖了上去。

  扛著麻袋的那伙黑衣人很快發現了游七,他們愣住了。

  追的那伙黑衣人也在瞬間愣住了。

  月光之下,三伙黑衣人竟然陷入了短暫而又寂靜的對峙之中,沒有任何動靜。

  追的那伙黑衣人率先沉不住氣,揮舞著腰刀就沖了過來,向著麻袋殺去。

  游七也不甘示弱,帶著人沖了上去。

  很快,三伙人馬沖擊在了一起,亂作一團。

  “嘭!”

  黑夜之中忽然響起一道火銃的聲音。

  “啊!!!”

  一道慘叫聲緊接著響起,追的那伙黑衣人之中,有人胸部中彈,倒在了地上,慘叫著。

  扛著麻袋的那個黑衣人手中拿著一把黃銅手把的手銃,銃口上冒著硝煙。

  那一銃,就是他開的。

  火銃的威力不容輕視,瞬間就把其他人鎮住。

  隨后,扛著麻袋的黑衣人帶著人消失在街道上。

  游七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那個黑衣人,腦門上全是冷汗。

  “快撤,快!”

  游七急忙催促:“再不走,待會就走不了,火銃的聲音勢必會引來五城兵馬司的注意,快走!”

  說罷,他帶著人急匆匆的離開。

  追的那伙黑衣人也不敢再追,誰知道那些人還有多少把火銃。

  近距離格斗,刀哪里是他們的對手?而他們,又沒有火銃,現在死了人,加上又有火銃聲,若是遇到五城兵馬司的人,后果難料。

  于是,他們收拾著尸體,在月光下逃竄。

  地上只剩下一灘鮮艷的血跡。

  不久之后,五城兵馬司的巡夜士兵,來到了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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