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荒山之上，微風吹拂。
“呂書生、純陽、道人……”
楊獄手捧‘碧水寒潭圖’，望著天邊未散的云霧，心思發散，不由想起了上次，在老爺子拉他入天海界，在‘土地歸真幻境’中所看到過的東西。
他猶記得，那本游記中記載著的‘呂生成道路’。
十都道人、九耀純陽、火龍道果，儀式黃粱一夢，儀式龍門，儀式十煉……‘上洞’……
楊獄的記憶，是很好的。
或者說，但凡換血大成的武者，只要不是修煉出岔子，其記憶定然是好過尋常人的。
不說過目不忘，但記住，就定不會忘。
【……劫末將至，呂生是否能成就達成‘十煉’晉位‘上洞’，卻已只有上天才知道了……】
念叨著記憶中的古卷，楊獄越想越有可能。
同樣的劫末、同樣的書生、同樣的道人、同樣的純陽……
這會是巧合？
楊獄的心思發散，還不止于此，甚至于，他還聯想到了自家老爺子。
老爺子，可是連進階的‘火龍’都拿到手了……
心中思量，良久之后，楊獄才收回目光，看向手中的碧水寒潭圖。
猿王山、山君洞、碧水寒潭……
湖面小舟、湖畔老狐、山中草木……
明月、微風、甚至于，夜幕本身……
一切，栩栩如生。
哪怕不知其中隱秘，單單是外顯的畫技，都可堪驚人至極，放于現世，就是價值連城。
可惜，于寒潭處，有著一道細微的縫隙，正是金蛟剪留下的痕跡，雖然淡、小，卻讓整張畫的意境大跌。
“許升陽，又是什么人？”
慢慢的卷著畫卷，楊獄突然察覺到異樣，這畫卷后面，居然還有著異樣……
“莫非還有玄機？”
楊獄心中一動，翻來覆去卻不見痕跡，終還是天眼半張，合以通幽凝望，許久之后，直到他眼角都變得酸澀，才終于看到了烙印在畫卷后面的，字跡？
且，不是一個人的字跡……
【聽聞許兄晉位‘天師’，呂某不勝歡喜，收到你的畫，心中更喜悅非常。奈何當時正是晉升‘上洞’之關口，脫身不得，無法去賀喜……】
這，明顯是呂書生的口吻，但下一句，就是另一個人的回答了，似乎兩個人，在憑借這張畫卷，進行對話。
“上洞？果然是呂生！”
楊獄心中一動，繼續看下去。
【呂兄心意，許某受到了。以你之修持，晉位本也水到渠成，可你欲轉極道‘上洞’，必遭人妒，萬萬小心……】
【……確也不太平，那西靈龍君突然反目，傾西海之力，接引地脈天星，欲葬吾身，幸得同道之助，渡過此劫……】
【未死就好，極道位階成就，未來，呂兄或許有望那一位階……】
……
兩人一人一句，似真個在交流，而其中，除卻一些日常問好之外，就是關乎于彼此之修行。
從兩人的字里行間，楊獄確信了，這呂書生，果然是自己曾在書上見到的‘呂生’。
而讓他有些動容的是，這許升陽的位階，似乎比之轉修極道‘上洞’的呂生也不差，甚至于，可能還要更高？
楊獄默默消化著兩人的對話，不過，兩人明顯不需要給對方解釋，以至于許多東西，他聽起來就極為晦澀，甚至根本看不懂。
不過，他可以感受到兩人的急切，與斗志，可后半段，就急轉而下。
【大道消失、天道隱遁，我感覺到了靈炁在劇烈的波動，流逝。呂兄，大劫，將至！】
【大劫，將至了！】
【劫滅說了萬載，次次說來都不來，誰料，真個就讓咱們給碰上了……】
凌亂，潦草！
兩尊，疑似仙佛之中的強人，已然失去了平靜。
【諸神安天大會，結束了。群神寂寥，仙佛漠然，貧道，這蟠桃不錯，滋味不下草還丹啊……】
【大劫的氣息，越來越深了，無形的戾氣降臨了，有神魔死戰，血撒長空……】
【大魔‘混鯤’出世，崩碎十八座天牢，屠殺護法神無數……】
【天庭，坍塌！天書，破碎，諸神失去了憑依，群星，即將黯淡！混鯤重創后，為‘真武’所殺……】
【我，欲坐死關】
至此處，許升陽口吻的字跡，全部消失，只留下了呂書生的一次次詢問，以及對于自身的寥寥幾句。
【靈炁流逝，天宮圣地，已不足全盛之萬一，天海界某處邊荒，靈炁徹底消失了……】
【九重天，關閉了！】
【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也封閉了！祂們的氣息，開始變得不那么不可撼動了……】
【許兄，可還安好？】
【我看到了，‘極道絕仙劍’的光芒，九天之外，發生了什么？】
【‘烈火界’崩了，一界萬萬億生靈，盡化劫灰，寰宇三寂，來了，火神之王，被‘寰宇火寂’焚滅了……】
【太一門，被不知名魔頭屠滅，三壇海會已下凡，貧道也同去，畢竟，是你的道統……】
【許兄，你不出關看看？】
【天海界，這仙佛之居，諸神匯聚之地，失去了與寰宇三千界的聯系，司界大神，崩于今日……】
【大自在王佛留在紅塵中的所有佛像，全坍塌了，八億佛子、善信，隨佛而去，慘，慘，慘……】
【許兄，還在閉關？？】
【諸佛像，都倒了……不對，白骨菩薩，從幽冥爬出來了……祂身上的業火，在熄滅，祂的骨架，在坍塌……
祂，爬上了大自在王佛的金蓮上！】
【祂，也隕落了……】
【祂們的氣息，徹底消失了，是避災，還是……】
【天災地禍，越來越多，救不了，救不了了……】
【許兄，你還在嗎？】
【‘帝因’傳訊普天星象、周天眾神、寰宇地祇，末劫，終于要到來了……】
【未劫再會？哈哈哈，好個未劫再會，卻不知，祂自己活不活得到那時候，越強大者，越是在劫難逃啊……】
【許兄，可還在嗎？】
【……又有神死了，呵呵，無路可去，無路可逃了，假死，連自己都騙不過，能騙得過天地大劫嗎……】
【大地之上，妖氣彌漫，妖魔出世，開始吞人奪靈炁！】
【有人，在禱告，我聽到了，他們，在呼喚我啊……】
【不逃了！憋屈至此，不如轟轟烈烈去死，待得貧道殺盡這群腌臜貨色，去尋大神通者求個好死！】
【死猴子，真當道爺怕你不成？！】
【……打不過，這死猴子，太兇了，不過，他也死了，死了……】
【許兄，你還活著嗎】
【我，跌落位階了！果然，越是品階高的道果，就會消失的越快。終于，輪到我了……】
【這世上的妖魔，怎么就那么多？我的神通威能大跌，純陽劍，已然無法出鞘了……】
【仙兒，也隕了……】
【維持不住，維持不住了……罷了，罷了，合該死也！】
【去何處死？就，按著許兄這幅碧水寒潭圖吧，萬壽山，七十二福地之一，聽說山清水秀】
【許兄，到底死了沒？】
【別求了，別求了，我也要死了……】
……
他不知道呂書生多久詢問一次，卻可從他的文字之中，察覺到，每一次間隔，都極為漫長。
而其中的記錄，何止是觸目驚心？
傳說、神話，從未有一刻距離他如此之近，神話之中那些神佛大能，在此刻，居然也如凡人一般，成為他人記載中的冰冷數字。
這些，可不乏一些在傳說之中，都赫赫有名的存在！
至此，可以看到，極為漫長的歲月，他都沒有留下任何字跡，直到畫卷的最后。
【呵呵~萬壽山，已衰敗至此了？罷了，我自去天外，區區畫中人，都敢為死而生，貧道有何不敢？】
【若能死在‘極道絕仙劍’下，貧道，不枉了！】
【許升陽，你娘的，死活不知道放個屁嗎？】
“……”
最后一句，將楊獄心中的壓抑全都驅散，讓他差點沒繃住，可以預想，離去之時的呂生，心里原沒有外表那般平靜。
“大劫……”
楊獄心中有些壓抑。
強如呂生、許升陽，以及畫卷中提及的不少神話中赫赫有名的神靈，面對那大劫，似乎都毫無辦法，只能待死。
“還好，我來遲了些，若是劫滅之前來到此間……”
楊獄不由打了個冷顫。
現世雖是靈炁低谷，也有天災人禍，可到底沒到那種，群星隕滅，天地坍塌，神死佛滅的程度。
再如何差，總也差不過遠古之前了……
只是，心中悸動平復后，他又有些疑惑，不過一面之緣，這呂生為何要將這烙印著彼此對話、記載的畫卷留給自己。
只因為自己是從這畫里走出來的？
還是說？
微風中，楊獄思量了許久，最終，還是壓下雜念，準備收起碧水寒潭圖，向著呂生指點的方向走一走。
而就在他準備收起這張畫卷時，突覺手心一熱，不由催發通幽，開天眼去看。
就見最后的最后，一句話，在他的注視下，緩緩浮現：
【回呂上仙，師祖，師祖，羽化了……】
－－－－－－題外話－－－－－－
這章賊難寫，好在寫完了，大家晚安哈，三更妥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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