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衛姝 > 第040章 嫡庶
  這世上怎么會有這樣蠢的人啊!

  當達昌安二人發出會意的笑聲時,阿力面上帶笑,心下卻充滿了嘲諷。

  這兩人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固德那丹之所以對書九極為禮敬,為的還是他的額父——莽泰。

  書九素來很得莽泰看中,身為長子的固德自當遵從額父之意,亦需待之以禮。

  而達昌安并芒格乃是固德手下,其一切所為便等同于固德之意,可他們方才卻讓固德平素的禮敬都變成了陽奉陰違,此其一。

  其二,此事也暴露出了固德治下不嚴的短處,而這才是他惱火的主因。

  前幾日才鬧出來一樁“哈爾沁勇士被殺案”,死者乃是達昌安的手下,而芒格領下的索塔人便是最大的兇嫌。

  好在達昌安還算有點腦子,沒直接找上芒格,卻是先將此事稟報給了固德。

  以少將軍的智慧,自是一眼便看出此案乃是嫁禍,真兇必定另有其人,遂下令府衙查清此案,又分別安撫了達昌安并芒格一番。

  大帥知道此事后,很是滿意,夸贊自家長子“年少而穩健”,而今日家中宴飲,少將軍特意將達昌安二人帶在身邊,不只是懷柔拉攏之舉,亦是想讓大帥知道,事態已然平息了下來。

  此外,少將軍也順便將半年前那件事也給抹平了。

  那死了女兒的頭人雖是平民出身,本身并無關緊要,可他最小的兒子卻在皇都太子府任書吏,還時常與太子殿下同進同出。

  便是礙于這一層關系,半年前固德才會下了狠手,親自命人查清案子,事后對達昌安也一直十分冷落,這其中既有懲戒之意,亦是做給昌黎那群人看的。

  自那件事后,莽泰對這個長子便越發信重,前些時候連查眼線這等大事都交由長子來做,顯見得是認可其能為的。

  若想要維系住這樣的信重,少將軍便必須時刻展現出自己的才能,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放松。

  畢竟,相較于陽奉陰為這種小毛病,無能,才是更為致命的缺陷。

  尤其是在那丹家,無能之輩就是廢人,誰都能欺到頭上來。

  所幸此處是白霜城,宅子里頭攏共也沒幾個主子,若是在昌黎本家,只怕這會兒就已經有人往莽泰耳朵里吹風了。

  這樣想著時,阿力的眼底便添上了一抹憂郁。

  他抬起頭,遠遠朝著后宅的方向投去了一瞥。

  百花院的那位真主子,便是最會吹耳旁風的一個,而她的眼線,也幾乎遍布于整個后宅。

  卻不知,方才之事會不會被有心人記下,再悄悄轉告給那位真主子呢?

  阿力面上的憂色越來越濃,而達昌安與芒格卻并無所覺,猶在那里張狂大笑。

  幾乎便在同一時間,白墻之外的書九,也正遙遙地望著后宅的方向。

  方才行經那群女仆時,他忽然便覺出了一道極不尋常的呼吸,綿長輕盈、樸拙凝實,表里之間,竟似已融入滿園花木之中。

  武學高手吐納之際,皆與時、地、勢、氣同力,越是圓轉舒和者,內力便越深,武技也越高。

  待到武功臻至化境,則一呼一吸間自然而然便能順應天地,到得那時,即便其本人就在眼前,你也是似見而未見的了。

  自然,書九察覺到的那一道呼吸還遠遠未至化境,卻也達到了高手的程度,是以他才會停步查看。

  再之后,他才看到了蓿。

  他知道那叫做蓿的婦人乃是七姑娘花真的乳母,而花真乃是莽泰最寵愛的女兒,更是那丹家如今的主母、莽泰的正妻所出之幼女。

  若當真論起出身來,嫡出的花真比庶出的長子固德還要高上一個臺階。

  這些并非什么機密,莊子上那本《那丹家譜》中皆有記載,書九曾仔細地讀過兩遍,至今仍有印象。

  妻妾成群、兒女眾多的那丹本家,其實也并不像表面看來那樣和睦,僅是《那丹家譜》記載的十余則“異聞”中,便有一多半兒樁涉及到了人命。

  這倒是與中原那些大家族頗為相似。

  人一多,是非便多,再加上眼前之利、身后之名,勾心斗角之事便益發層出不窮。

  而在看清那群女仆是百花院的人之后,書九便沒再多管了。

  如今白霜城正在緊要關頭,莽泰又是大莊頭親自擇定之人,其家中私事如何、庶子與嫡女又是如何明爭暗斗,書九一來不關心,二來也不宜于多問。

  大宅門內,許多事都是不能擺上臺面兒的。

  花真身邊莫名多出了一個隱藏的高手,與固德那丹呈給他父親的那份“眼線名錄”,又有什么不同?

  前者圖的是“利”,后者想要的,也還是一個“利”字罷了。

  所幸莽泰并不糊涂,那份真真假假的名單經他的手一篩,真正的釘子立時便被挑了出來,處置手段亦果斷徹底,果不負武將之名。

  想必花真的那點兒小心思,應該也盡在莽泰的眼底罷。

  不過,待到時機合適的時候,還是須得提醒莽泰一聲,以免誤了大事。

  書九很快便有了打算,耳聽得隔墻吆五喝六之聲傳來,更有酒香飄入鼻端,便知宴飲已然開始,遂閉目調息,靜待散席。

  這一頓酒直喝到黃昏時分方歇。

  了卻心頭一樁大事,莽泰心情很好,直是喝得酩酊大醉,被固德親扶著下去休息了。

  達昌安等人亦是醉得不成樣子,散席時俱皆站都站不起來,一個接一個地被抬出了院子。

  王匡倒是沒有多少酒意。

  他素來酒量極宏,平生幾乎不曾醉飲過,此刻步出小院時,亦是神形疏拓、步履從容,唯眉間隱了一絲悒色,縱是東風旖旎,亦拂之不散。

  “阿九。”走到院外一隅時,他低聲喚道。

  書九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值守了將近三個時辰,書九身上的灰袍卻依舊纖塵不染,好似他才從墨香四溢的書房里出來,而非在外頭吹了半天的風。

  “這些金人可真能喝。”直到看見了他,王匡的眼底,才終是浮起了些許醺然。

  他其實也有些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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