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衛姝 > 第217章 裁撤
  京城發生了一樁兇案。

  這是程淮告訴衛姝的。

  而這宗案子,便是程渭數日不歸的緣由。

  據程淮說,此案干系重大,已經捅到了官家的面前,而天子亦曾親口垂詢。不過,關于此案的詳情,因事涉朝堂并諸多隱秘,他一個太學的學生卻是不好多說的。

  程濟也附和了他的說辭,兄弟倆還盡皆表示,那聯調司似是某種禁忌,他們多方打探,也沒查到什么有用的線索,只得抱憾而歸了。

  衛姝對此將信將疑。

  只以她目今的身份并當前局勢,一動不如一靜,且她還須防著有人對程家下手,是以程淮或其他人不論說什么,她都只能權且聽著。

  程渭不在家,西府大老爺程汜又身受重傷,這上中秋節,程府過得有些冷清,不過是東、西兩府湊在一處坐了席,略吃些酒果,再有幾個年輕女眷在那大花廳前焚香拜月,馮老太太便命都散了。

  一家子都沒聚齊,那“團圓”二字自也無從談起,老安人顯然更興不起什么念頭過這個節,虛應個景也就罷了。

  衛姝因了寒毒發作,那一晚閉門未出,只在事后聽程月嬌嘟囔說,宴罷散場之后,華氏與方巧心好像拌了幾句嘴,第二日晚半晌時,華氏還尋到了二房院中,與方巧心關起門來說了半天的話。

  而待她出屋時,臉色非常不好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門簾子被她摔得老高,看上去是與方巧心生了不小的齟齬。

  自然,這些事并影響不了小姑娘的心情,她約莫也是闔府上下唯一覺著一切都很好的人。

  連日來,這嬌嬌兒已將東府大小花園翻了個遍,尋到了好些蟻窩與鳥巢,樹都爬了幾回,與衛姝說起這些時,亦是一臉地歡喜,全忘了初回府時的緊張不安,還送了衛姝幾個鳥蛋,讓她熬湯補身子。

  幽居寂寞,小姑娘清脆無憂的笑聲也算給程家添了一分靈動,亦令衛姝覺著,這所府邸有了幾分“家”的樣子。

  直待節后的第五日,程渭才得回府,而早已心焦不已的衛姝亦尋了個空當,與他見了一面。

  這幾日天時不好,秋雨纏綿,風里已然添了幾重寒意,書房外的石徑上,零落了好些枯黃的葉片,行過時帶起滿腳泥濘,卻是那葉子已被雨水泡得爛了。

  衛姝撐著一柄青布傘,便立在那石徑之上,微仰著頭望向不遠處的程渭,目中隱有訝色。

  暮雨蕭蕭,將整個世界濯洗得一派寒瑟,蒼灰的天空下,是程渭瘦得幾乎脫了形的身影。

  數日未見,這人的樣貌已是大變,雙頰凹陷、顴骨聳立,昏黃的天光打在他的臉上,掃下極深的幾道陰影,一身青衫亦伶伶落落掛了下來,勾勒出他瘦削的肩頸輪廓,瞧來很是憔悴。

  好在,他眉眼間的從容還在,行止亦如往常那般淡定,精神頭似還不錯。

  據衛姝所知,一個人能在短時間里瘦成這樣,要么是食宿不周全,要么嘛……便是去了那煙花柳巷,硬生生淘壞了身子。

  但大宋官制卻是嚴禁狎妓的,且據衛姝觀察,程渭仿佛還有那么一絲絲的孤臣之相,想必以他的聰明,斷不會犯下這等足可罷官的大錯。

  這般說來,那程淮說的居然還是實話,程渭還真就是忙于公務,而從眼前男子蹙起的眉心來看,那宗兇案或許也遇到了很大的麻煩,且這麻煩至今亦未解。

  “在下請程奉直查的事,不知可有眉目了么?”衛姝沒再去打量這位開封府判官,而是轉眸眺望著傘外空寂的庭院,輕聲問道。“聯調司……可能要被裁撤了。”程渭開口說道,語聲一如這漫天秋雨,帶著岑寂與冷意。

  衛姝霍然轉首。

  這一刻,這寥寥一語于她而言不啻一記焦雷當頭砸下,直教人心驚肉跳。

  聯調司要被裁撤了?

  那隸屬于聯調司的長鋒營,又當如何?

  說起來,對于這個自前朝大漢朝沿襲至今的神秘衙屬,衛姝所知很有限,只知聯調司的職權囊括內政外交,曾為天子掌中劍,查探四方、威震朝野。

  可眼下,這聯調司好像已再不復從前之勢,否則,裁撤之說又從何談起?

  此外,這普天之下,除了當朝天子,又有誰敢去動它?

  “這是官家的意思么?原因何在?程奉直確定是裁撤而非將聯調司并入哪個衙屬么?”

  衛姝連問了三個問題,語聲并不急迫,可問出來的問題卻切中肯綮,直指要害。

  程渭略有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一個“力大無窮、武功蓋世”(嬌嬌語)的江湖草莽、一個當著所有人的面兒一巴掌就拍碎了錦繡堂玲瓏石的“女大俠”(嬌嬌語),竟能單憑他一句話,便窺破了朝堂之上的門道,問出來的問題圓熟老成,既不像女子、亦不像江湖人、更不像年輕人。

  真是奇哉怪也。

  然而,反過來再想,若那紅鯉囊當真如此女所言不只關乎朝堂、亦關乎大宋安危,則其言行倒也與其所謀之事合得上了。

  程渭沒急著回話,而是伸臂做了個請的姿勢,引著衛姝拐上一條石子甬路,方才徐徐地道:

  “抱歉,姑娘的問題我一個都答不出。聯調司原就不在三省六部之下,其中關竅也遠不是我一介判官能夠打聽得到的。我只知道一件事:這裁撤之說是三日前傳出來的,而三日之前,恰逢朝會。”

  他停住了話聲,清俊的臉上并無表情。

  衛姝握緊了手中的青傘。

  透明的雨線斜傾而下,傘面上傳來細碎的剝啄聲,安靜、寂寥,嵌在程渭平淡的語聲里,說不出地蕭索。

  衛姝凝目看著他。

  煙雨凄迷,眼前這一襲青袍被雨幕暈散,顯得有些模糊,再遠些,濕冷的風正掃過屋檐,灰白的墻角下生著幾株秋草,黃黃的細葉無力地垂著,似是在這寒風冷雨中低下了頭。

  朝會一過,消息即出,難道……裁撤聯調司居然非是天子之意,而是有人在朝會上提了出來?

  是了,一定是這樣的。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