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主，下終究還是沒有打消疑心，我們的做好后手準備了”
-直默默站在沈憶身后的和，靠了過來面色凝重的說了句“我知道”
沈憶點了點頭，他感到自己還是低估了王之事的影響力哪怕魯王作惡多端還有謀逆嫌疑，放在皇帝眼中只要沒舉兵造反的實證，依然還是那個高貴的大明親王,就不能死的不明不白“能不能從收買成敬下手？”
最穩妥的方式，自然就是搞定成敬和呆在沈憶身邊久了，也學到了一條至理名言，那就是能用錢搞定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很難”
沈憶搖了搖頭，成敬連王振的面子都沒給，憑什么能給自己收買？
就算能，目前沈憶也拿不出可以讓成敬滿意的籌碼“那就從他兒子下手”
和語氣變得冰冷起來，軟的不行就來硬的成敬與其他太監的不同點，除了功名學識區別外，還有就是在他凈身之前，已經有了子有了子，就意味著有了香火傳承，不至于絕后同樣的子存在，也成為了成敬最大的軟，他不可能不顧自己兒子要知道成敬能遭受腐刑成為太監，某種意義上就是因為他的兒子當年成敬考中進士后被選為林吉士，一時風光無兩前途無量永樂帝派他到山西晉王府奉，成為了晉王朱濟屬下官員可他運氣真不太行，剛到山西晉王府，就碰到了晉王朱濟與漢王朱高勾結謀反明宣宗平叛后將朱濟廢為人，關禁在鳳陽，王府下屬官員均被視為同謀，處死！
成敬本來是應該處死，可看在他剛到任不久，對謀逆之事并不知情，于是網開一面準備判他永久充軍但成敬得知這個結果后，并沒有為保住一命而慶幸，反而認為充軍將入軍戶賤籍，禍及子孫后代科舉，不如求死一了百了明宣宗看到上疏后，認為他是一個有原則跟才華的人，起了愛才之心最終沒判充軍，而是處以腐刑，于是乎就成了現在的內官監總理太監所以究其根源，成敬會成為太監，就是想為子孫后代保留一條科舉之路“你怎會知道成敬有兒子？”
沈憶異的反問了一句，自己好有著后世的歷史先知，和又沒有接觸過成敬，為何會對他如此熟悉？
“成敬乃司馬遷之后，第二位由文官轉為太監的特例，天下文人士子皆知，屬下自然知道他有兒子是嗎？
沈憶表情有些復雜，他畢竟不是專修明史的，僅僅是從明代宗朱的經歷中,得知了關于成敬的一些事跡，還真不知道對方有子“再看看吧”
沈憶嘆了口氣，并沒有立馬贊同和的建議，畢竟骨子里面他就不是那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人以成敬家人作為威脅籌碼，有些突破沈憶道德底線，他過不了自己心里那關“東主，成敬河堤巡視過程中自己都曾對你說過，大丈夫豈可有婦人之仁，成大事者當放眼家國天下“王之事，我們承受不起任何一絲風險，必須把隱患消除于未然！”
這次一向沉穩的和，展現出比沈憶更加激進的態度魯王之事過了則有不世之功，反之株連九族，別說是犧牲一成敬兒子，就連犧牲自己這條性命，和都毫無怨言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日后沈憶若能順利執掌朝堂，受益的將是天下百姓！
“事情還沒到那一步，再說我也派了蒼火頭等人去監視，先生再看看吧”
看著沈憶依然沒有準許，和不好再多說什么，只能手稱是可是在沈憶進入房間后，和卻與站在門前護衛的礦工王能說道：“找幾個信得過的弟兄，前往成敬老家盯住他兒子一旦收到情況不對的消息就先行拿下”
聽到和的吩咐，王能臉上滿滿意外，剛才對話他可全聽在耳中沈公子明明沒有準許，先生這是打算私自行動嗎？
先生，真的要這么做嗎？”
“東主持公心大義，這等事情就當由我們代勞若是日后東主怪罪或者需要給成敬一個交代，勇身為運軍都能犧牲，王能你莫非還不如？
和甚至都想到了行事之后，為了平息沈憶或者成敬的怒火，需要承擔的后里哪怕付出自己或者王能性命的代價，都不能去賭成敬查不到任何線索證據王之事，任何一丁點風險，沈憶都擔當不起！
“我這條命早就交給了沈公子，有何可怕的先生苦心小的已經明白，定會辦的妥妥當當”
說完之后，王能便離開召集心腹人手，前往成敬老家盯住他兒子一旦存在事情暴露的風險，這便是威脅成敬最好的人質沈憶并不知道和在背后做的這一切，接下來一段時間里面，他甚至連魯世子之事都沒太關注，更多把精力放在了河工防上面七到九月為山東主期，只要過了九月，雨量跟水勢將呈現大幅度下降，意味著整條黃河大堤，經受住了今年山東期的考驗要知道這可是大明建國幾十年來，山東地界第一次沒有出現大規模的洪災泛濫，等同干救了萬千黎民百姓用“不世之功”四字來形容，毫不夸張！
金秋十月，相比較南方稻田的一片金黃，處于北方的山東農田中，卻是一片蔥蔥，正在播種著冬小麥期的徹底過去，無疑是搬開眾人心頭的一座大山上至官下至平民，無不是重重松了口氣，同時更加著來年的美好生活沈憶這次沒有在河堤上巡視，而是漫步在田上，望著田間地頭正在辛勤種植的農民，望著他們臉上洋著的笑容，心中感慨萬千自己終于做到了當初離京時的承，上不負天子，下不負所學，了一方百姓安居樂業，沒有再讓他們流離失所！
“按照這麥苗的長勢，來年應該是一個豐年”
沈憶蹲在麥田邊上，朝著身旁已經升任知縣的姜說了一句“定會如此，憲主持修建的這些水渠，可不是白修的”
姜信心十足的回了一句，張秋鎮重建完成后，沈憶并沒有解散民力相反還趁著冬小麥播種前的這段休息期，把整個山東地界空閑勞動力都調動了起來，包吃包住發放工錢興修水利設施以往很多田地產量低下，除了種子不行跟沒有化肥，這種受限于時代生產力的因素外，更多還是在干水利設施不行旱的旱死，澇的澇死想要保證農田產糧，修建水庫、水渠這屬于最基本的操作以往山東地界，水利設施修建層面，僅限于村鎮級單位爭水更高層的州、府、布政司，承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極少組織民力去做這種事情就算組織了，更多也是在役上禍害地方事情沒辦多少，家破人亡的慘劇比比皆是如今有了沈憶治水打下的口碑，征召起民力來，那真可是應者云集，勞動積極性暴漲！
短短時間內，就挖掘出來幾條干流水渠，其他什么支流小水渠，更是數不勝數不出意外的話，明年山東地界將是個見的大豐年就在沈憶跟姜閑談之際，一名張秋鎮碼頭員，騎著馬匹來到此處報信“憲，成公公的官船剛才抵達了碼頭，您看是不是要回去？
成敬來了嗎？
聽到這個名字，沈憶站起身來，拍了怕褲腿上的泥土回道：“上次巡視河堤沒有迎接，這次怎么說也不能失了禮儀”
“姜具尊，我們回去吧”
“是，憲”
相比較沈憶的坦然，和神情卻要緊張不少，他甚至下意識與王能對望了一眼這段時間雖然有蒼火頭等人去監視成敬，但魯王府畢竟不是那么好混進去的，很難得知魯世子到底說了些什么，是否把魯王自盡的罪責，“栽”到沈憶身上只能從成敬這段時間行為舉止，來推測他有沒有異常，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可是一番監視下來，成敬表現的正常無比，從魯王府出來后就乘船沿著黃河巡視了一圈河堤，好像并不知情的樣子事出反常必有妖，和不相信魯世子朱泰堪，在遭受過扣押侮辱，父王死的不明白吧前提下，還能忍氣吞聲不趁機報復成敬越正常不再繼續追查，反而就顯得越不正常只可惜運河上行船，很難如同陸地上那般好監視，成敬要直有心背地里做點什么,想要得知難度太大今日來到張秋鎮，估計要攤牌了帶著心情，和隨著沈憶返回了張秋鎮駐地，成敬那一身大紅色斗牛服，站在大廳中央是那么的顯著“沈憲，近來可好？”
看著沈憶到來，成敬笑臉相迎，首先打起了招呼“勞煩成公公掛念，在下很好”
倒是成公公連日奔波河工驗，著實辛苦’“食君之，忠君之事，應該的”
“那不知成公公驗結果如何？”
聽到沈憶這個問題，成敬臉上露出了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反問道：“沈憲希望結果如何？
“如實即可”
“看來沈憲對于驗結果，信心十足”
對于成敬這句話，沈憶笑了笑不置可否，如果連山東境內這數百里黃河大堤都沒信心，那自己這一年治水干什么吃的？
“功在當代，利在千秋，憑此黃河大堤，沈憲能名垂青史！
說這段話的時候，成敬臉上沒有了笑意，只剩下一種莊重沈憶修筑的這條黃河大堤，堅程度超平了他之前的預料更重要一點，就在于束水攻沙、蓄清刷黃的成功，讓地上懸河的危機隱患消除了不少成敬不敢預測百年后的事情，但他可以斷言，十年之內山東境內可高枕無憂！
單憑借此功績，沈憶足以在大明史書上留下名字！
成敬斷言的沒錯，明朝歷史上憑借治水之功，徐有貞、季均做到了青史留名沈憶自然也不會例外“謝成公公公直言”
沈憶手稱謝，河工驗這個結論出來，意味著成敬將徹底得罪王振，這可不是尋常人敢做的“沈憲現在言謝，有些為時尚早，魯世子那邊鄙人查證到的消息，對你可就不是那么有利了該來的總歸要來，對于這一天沈憶早就有了心理準備“是嗎，那成公公查證到了什么？”
“魯王真有謀逆之舉嗎？
成敬并沒有直接回答，相反死死盯著沈憶的眼睛，反問了他一句“在下上疏奏章中，已經如實告下魯王謀逆罪證，卻有謀逆之舉！”
不管成敬查到了什么，沈憶這件事上是不可能松口，魯王必須謀逆“好，鄙人明白了，查證坐實魯王謀逆犯上”
什么？
聽到成敬突然冒出這句話，沈憶孔猛烈的收縮了一下，哪怕再怎么強裝鎮定那股震驚神情依舊有些掩飾不住成敬沒有點破沈憶的神情變化，他邁步來到門邊，留給沈憶一個背影說道：“鄙人河工驗結束，即日將返回京師復命，沈憲治水立下不世之功，應該很快也能返回京師“還記得那日黃河大堤上，鄙人曾說過沈憲乃成大事者，當放眼家國天下這句話不僅僅是對沈憲說，同樣也是對我自己說的“家國天下，遠高于一區區魯王”
說罷，成敬邁過門，徒留一個背影盡顯灑脫離去這就是骨子里面的文人風骨，當信仰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成敬明白自己人之身，這輩子再也無法做到“修平治齊”四字，可沈憶他能做到，并且從山東局面看來，他還能做的很好！
魯世子確實趁機說了許多不利于沈憶的言論，甚至就連魯王謀逆罪證，細究下來都疑點重重可是成敬不打算在繼續追查下去，相比較未來的治世能臣，魯王這種禍害一方的王，死了又有何可惜？
畏罪自盡，就是魯王最好的歸宿站在門外守候的和，看著成敬遠去的背影，內心里面久久無法平靜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卻沒想到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成敬并沒有打算徹查沈憶的嫌疑，甚至都沒有往這方面多說一字，盡顯大氣灑脫曾幾何時，文人士子眼中，僅僅把成敬看作跟司馬遷，有著相同的經歷現在看來，他們還有著同樣的文人風骨，以家國天下為重！
當成敬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之中，和轉身走近屋內，跪倒在沈憶的面前面對和這突然的舉動，倒是把沈憶給嚇了一跳，他趕忙伸手扶道：“先生,你這是為何緣故？”
“東主，屬下自行事，還請責罰！”
“先生是說監視成敬兒子這事嗎？”
沈憶的回答，倒是讓和大吃一驚，難道東主已經知道了？
“東主，你…”
看著和吃驚的神情，沈憶笑道：“先生，太低估王能對我的忠誠，這等事情能瞞多久？”
其實在王能派出監視人馬沒多久，他就忍受不住內心的煎，主動把事情原委告訴了沈憶跟隨了這么久，蒼火頭、王能等人，早就不再是當初那個派遣過來的礦工，他們丁心眼里效忠沈憶哪怕和此舉是處于好意，可背著沈憶自行事，依然有叛主之嫌“先生，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監視成敬家屬也是為了留有后手”
“可如若有一天，我為了自身安危，為了達成目的不擇手段，那又與歷朝歷代著名的權臣有何區別“就因為我現在為國為民，行事比他們高尚嗎？”
沈憶的問題，和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他其實內心里面知道東主想要說什“突破底線很容易，堅守才是難事，我不想成為那樣的官員”
沈憶默默說了句，他終究不想成為那個，拿對方妻兒子女作威脅的人若是這樣，久而久之，無疑會成為下一個“王振”
“王能派出去的人手，我已經下令他們回來的，此事就當過去了”
“期望以后再有類似事件，先生能與我商量行事”
沈憶不打算追求和的責任，他很清楚對方是為了自己著想，才會這樣自行可是打著為對方好的名義，并不一定就是對方想要接受的結果，他同樣不希望下次還有類似的事情發生“屬下慚愧不已，再也不會有下次了”
和內心五味雜陳，他這時候終于意識到，自己與沈憶的差距有多大以家國天下為重的前提，是得有這樣的胸懷氣量，否則僅是一句口號罷了沈憶有，成敬也有，是自己小看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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