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秋每天早晨，會將家務收拾好再出門，今天也會這麼做。
楚憶歸跟在萬秋的身後，安靜的看著。
萬秋將晾幹的衣服全部疊好，並且一個一個整整齊齊的放在了衣櫃裏。
衣櫃裏的衣服很分明，乍一看上去居然有些賞心悅目。
隻是大部分都不是萬秋的衣服。
寧巧珍和寧海滿滿當當的衣櫃對比下，萬秋的小衣櫃卻空了大半部分。
沙發上放著被單獨抽出來的兜帽衫，萬秋櫃子裏找出來了針線，縫合好被車禍掛出洞的衣袖。
雖然可以看出萬秋很希望能修補的好看，但是顯然能打個補丁已經是極限了。
楚憶歸注意到在針線盒裏居然有一條和衣服材質顏色相仿的兜帽的繩，果然看到正在縫補的兜帽上沒有收緊繩。
“這不是一套的吧？不穿進去嗎？”楚憶歸問道，如果是因為不會，他可以幫忙。
“是故意抽出來的。”萬秋搖了搖頭。
“不喜歡繩子嗎？”楚憶歸猜測是不是某種精神上的排斥。
“爸爸和叔叔，喜歡用這個開玩笑。”萬秋的捏著那被細致的卷成一團的繩子“有叔叔把繩子收緊讓我看不到，爸爸喝醉的時候收緊這個繩子，會勒我的脖子。”
萬秋的語氣很平靜，似乎隻是在訴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楚憶歸的呼吸短暫的停滯，目光停留在萬秋細弱的仿佛一掐就斷的脖頸上。
仿佛看到了細細的兜帽繩勒住，收緊，讓本就脆弱的脖頸皮肉陷出深痕。
最終楚憶歸閉了閉眼睛，淡淡說：“是嗎？為什麼不丟掉呢？”
“也許還能用。”好好的繩子萬秋舍不得扔掉，就一直放在了針線盒裏。
萬秋收拾好了家務，準備出門撿垃圾。
在離開之前，萬秋帶上了自己的小金庫，將所有的錢小心的用小碎布包裹好，細致的揣到了口袋裏，確保絕對不會掉出來。
楚憶歸靠在門邊，就這麼看著萬秋暴露了小金庫的位置，看到萬秋居然毫無保留的全部帶在身上的時候，神色微黯。
萬秋如此珍惜這些零碎的錢，全部帶上，楚憶歸知道是為了什麼。
“出門嗎？不喜歡在家裏看電視嗎？”楚憶歸試圖尋找一些萬秋的愛好。
電視是這個家裏唯一能吸引孩子注意力的東西了。
在這個人人都有手機的時代，萬秋全身上下最貴重的隻有小碎布裏的零錢，更不要說手機了。
“會浪費電。”萬秋卻回答道，“電費高了，媽媽會不高興的。”
“你喜歡看電視嗎？”楚憶歸沒有讓萬秋回避這個話題。
而萬秋眨了眨眼睛：“有一個賣電視的店，每天過去等等，可以看一會動畫片。”
萬秋的喜好，還是很偏向一個小孩子。
“昨天為什麼沒去？”楚憶歸不厭其煩的和萬秋交談。
萬秋回答：“你可能不喜歡。”
萬秋記得曾經聽到過同學討論這個動畫片，卻被其他人說幼稚後不了了之，那時候萬秋意識到也許這個動畫片並不討人喜歡。
因為大家都不喜歡，萬秋覺得楚憶歸或許也不喜歡。
楚憶歸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有說出口。
低頭看著矮小的，卻居然在無意識照顧他的瘦弱的……
一個真的像是哥哥的小傻子。
因為是朋友的關係，萬秋總是忍不住多看看楚憶歸。
依稀之間，萬秋覺得是不是楚憶歸是一個奇怪的人。
看撿垃圾，是很有趣的事嗎？
楚憶歸在認真看他，對精致玩偶的店鋪不感興趣，對電玩城漂亮的招牌不感興趣，對散發著好吃的味道的小吃店也不感興趣，就隻是看著他。
讓萬秋有些費解。
萬秋眼角的餘光突然被不遠處成群結隊的幾個一起出來玩的學生吸引了注意力。
因為大風天剛過，今天的天氣特別熱，路上多了不少拿著飲料的人，這些飲料瓶子在萬秋的眼中一直閃閃發光。
人多，每個人手裏都拿著瓶子，而且喝的差不多了。
萬秋晚上要在家，不讓爸爸媽媽擔心，早上又不能太早出門，碰上撿垃圾的同行自己搶不到。
白天這點時間，萬秋一個瓶子都不想放過。
萬秋跟在幾個學生身後，走了一小段距離。
而此時在前方的幾個女學生竊竊私語：“看後麵。”
萬秋突然察覺到女學生回頭，立刻全身僵硬的站在了原地。
幾個女生的目光卻是越過了他，看向了他的身後。
楚憶歸從萬秋的身邊走到了幾個學生麵前，瞬間讓幾個女生的神情都激動了起來。
“請問你們手中的飲料瓶還要嗎？如果喝完了可以給我嗎？”楚憶歸直接問道。
幾個學生都愣了，下意識的就將手中的瓶子給楚憶歸。
“裏麵的飲料不喝了嗎？”楚憶歸晃了晃遞過來的還剩一小部分的飲料。
楚憶歸好聽的聲音仿佛有著可以蠱惑人心的魅力，幾個學生鬼使神差的喝了，有些剩的比較多的都一口氣全部喝了，將空瓶子通通遞給楚憶歸。
而楚憶歸報以微笑：“謝謝。”
幾個女生看到這個笑容瞬間激動的悄悄扯同伴的衣服，而楚憶歸已經轉過身去了。
“那……那個，帥哥？”此時一個女學生忍不住企圖搭訕。
楚憶歸回頭微笑：“你們是大學生嗎？”
“對啊對啊，你也是嗎？”幾個學生頓時有些驚喜。
“不是的，我今年十四歲，是個初中生。”
瞬間，幾個女生的笑容僵硬在臉上。
楚憶歸沒有理會幾個女學生臉上震驚崩潰的神色，轉過身走向萬秋。
“艸啊初中生？！那居然是個初中生？！我的天……”女生聲音中透著滿滿的難以置信。
楚憶歸將飲料瓶全部丟到了萬秋小拉車上的塑料袋裏。
抬頭，突然就對上了萬秋亮晶晶的眼神。
那眼神中亮晶晶的，楚憶歸甚至覺得在現在在這雙眼睛裏，自己就是一個無比明亮的發光體。
楚憶歸也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因為這種事情被崇拜。
萬秋的眼神總是空蕩蕩的，所以一旦被填上了某些情緒的時候，就會顯得隻有那一種感情。
而現在滿溢的承載著的隻有楚憶歸一人。
楚憶歸望進這雙眼睛的時候，居然有短暫的，仿佛被拉入其中的感覺。
“你今年十四歲嗎？”萬秋吶吶的問道。
“恩，和你同歲。”楚憶歸應了，“但是你比我大幾個月。”
萬秋沒有想為什麼楚憶歸知道他的年齡，甚至還知道他們的月份差距。
隻是抬著頭，看著仿佛能用陰影將他籠罩的高大的楚憶歸。
迷迷糊糊的想到：比自己小？自己是哥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