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光耀呼哧呼哧地喘了兩聲。
眼角瞅了瞅林輝，隨后裝作一臉難受的樣子。
“人老了，身體慢慢不聽使喚了。”
“我這一輩子啊，為部隊付出太多太多的精力，身體透支得厲害，也不知道我還能再活個幾年了。”
林輝眼角抽了抽。
他剛剛已經仔細摸過老爹的脈搏了。
不敢說和年輕人一樣，但在中年人里，絕對算得上龍精虎猛，身體倍兒棒！
真是夠狠的，為了忽悠人都開始咒自己早死了。
也是真豁得出去啊。
他深吸一口氣，將計就計地說：“爸，你別這么說。別忘了，是那幾個叔叔用命換了你，你要是不活個長命百歲，都對不起他們。”
“下去了，也沒臉見他們。”
林光耀咽了下口水。
好小子，居然把我的話堵回來了？
他裝模作樣地說：“我也想長命百歲，我也想看著你將來建功立業，娶妻生子。”
“可惜啊，人生在世，半點由不得人，尤其是這身體，是我想好他就能好的嗎？”
他苦笑說：“扶我起來。”
林輝把他扶起來，坐在他旁邊安慰道：“爸，你就別多想了。”
“你要是覺得身體不好，回頭我和大哥他們聯名寫個辭職信遞到上面，讓你回家好好養老算了。”
林光耀差點一口唾沫把自己噎著。
他娘的，老子只不過想把你弄來，你居然想把老子弄回家？
可真有你的！
他嘆口氣說：“你爸我穿上這身軍裝，生是部隊的人，死是部隊的鬼。除非上級非要讓我退休，不然我一定要在這干到死。”
他抓著林輝的手，用力拍拍：“你也知道老爸這條命，是幾個叔叔用命換來的。我不僅是為自己活，也是為他們活著。”
“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就不能退休，就得發揮余熱，燃燒每一滴鮮血。”
“這樣將來就算是走了，也有臉去見他們。”
看著他真誠的模樣，林輝心里忍不住豎起大拇指。
話都讓你說完了，黑的白的都是你。
真不愧是老狐貍。
林輝話鋒一轉，笑瞇瞇地說：“以前我不理解你，自從我當了兵，尤其是我知道那幾個叔叔的事跡后，我對你也越來越敬佩。”
“你這一輩子，把青春奉獻給了部隊，把生命在部隊里燃燒。”
“東南能有今天，您功勞巨大，就算將來你不在了，東南也會永遠記得你，您居功至偉！”
林光耀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林輝這番話，就是他們這輩子最大的驕傲。
等于說到了他的心坎上。
就在這時，林輝話鋒再次一轉：“我看要不這樣吧，您身體也不好，看起來也無法履行現在的職能了，但是您又不想退。”
“我和大哥他們干脆和上面申請，讓你退居二線可以吧？”
“你就在后面指導指導，把司令位置讓出來。”
咳咳咳！
林光耀猛烈咳嗽，差點沒被唾沫嗆死。
他狠狠瞪著眼睛：“你小子是非要讓我回家是吧？”
看著他這副樣子，林輝心里暗笑。
讓你和我玩套路，既然你要玩，我就和你玩到底。
他一本正經地說：“您這一輩子都在為部隊付出，想讓部隊變得更好。但你年紀大了，身體又不好，已經不適合在一線崗位上了。”
“如果你繼續待在這，肯定會影響部隊發展，屬于占著茅坑不拉屎。”
“你強撐著不撒手，那幾位叔叔在天上看著，肯定對你有意見，將來你下去了哪還有臉見他們？”
“所以還是退居二線的好，你當個顧問啥的，沒事指導指導，還能給年輕一輩上位的機會，不是挺好嗎？”
“閉嘴！”林光耀直接把他手甩開，氣呼呼地坐正了：“你小子是千方百計地想把我弄回去，就看不得我在部隊里是嗎？”
“我告訴你，老子還能干二十年，不對……是三十年！”
林輝笑瞇瞇地看著他：“爸，你好啦，中氣十足嗎？”
林光耀愣住了，突然一陣尷尬。
剛剛一激動，調門起高了。
看著林輝滿臉笑容，他氣不打一處來。
這小子恐怕早就已經看出自己要打感情牌，所以一直在兜圈子。
既然這樣，老子干脆也不裝了：“小子，我明擺著告訴你，叫你過來，是因為我覺得你是個可造之才，和你大哥一樣，未來可期。”
“還是上次那句話，只要來東南，我會給你最好的。”
林輝張張嘴，還沒說話就被打斷：“你先不要拒絕，你好好想想，西南一直以來都是墊底的。他們能給你的東西有限，你的上升空間也有限。”
“我知道你對西南有感情，你和我一樣都是重感情的人，放不下的太多。”
“但是，你是一名軍人，應該為自己的未來考慮。就算是個普通人，也該人往高處走。”
“總是賴在那里，只能影響你的發展，讓你的眼界受到局限，一身本事無處施展。”
他鄭重地說：“但是到了我這，你想要什么，我給你什么。”
“我能讓你腦袋里的這些理念和想法，好好發揮出來。”
“在這里有更大的舞臺，更廣闊的天地！”
他看著林輝沒說話，語氣放緩：“現在部隊正在改革，我們這些軍人的職責就是保家衛國。”
“但前提是，我們只有越來越強大，才能有自信保護我們身后的國家和人民。”
“你有這樣的才華，不要浪費在西南。到我們東南來，你將會發現，這個選擇雖然很痛苦，但一定不會讓你后悔。”
“你會散發出更多的能量，去輻射更多部隊，帶來的正面影響一定會比西南好得多，這也是軍人該有的義務！”
“行了！”
林光耀虎視眈眈看著他，隨后深吸口氣：“我的話說完了，我相信你也是一個有腦子的人，起碼比你二哥有腦子。”
“你好好想想我說的話，好好消化消化。”
林輝依舊沉默著沒有說話，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林光耀心里有些發虛，于是又急忙補充道：“剛剛這番話，如果是放到以前，我絕對不會和你說。”
“因為那個時候，你還沒有成熟，還不知道一個軍人的含義是什么。”
“但現在我之所以開口，因為你已經成長為一個合格的軍人，甚至我都得仰望你。”
“你懂得不比我少，軍人的義務和職責，你也明白。如果你沒穿上軍裝就算了，但既然穿上了，就該做你應該做的事。”
他用力拍拍林輝的肩膀，語氣又變得柔和了不少：“我和你大哥都在這等著你。”
“你不需要現在就回復我，可以好好想想，一定要想清楚了！”
林輝抬起頭，看著對自己報以期望的老父親，心里五味雜陳。
繁雜得就像是身體里有無數齒輪，全都朝著不同的方向在轉動一樣。
一時間讓他不知道該往左，還是往右。
說實話，對于老爹這番話，他還是非常認可的。
如果換作以前，他一定會非常血勇的，憑著一腔熱血拒絕老爹。
但軍人的職責意味著他不得不去過多考慮。
西南能給的，確實比東南少太多。
東南資源多，他到了那里，會有最精銳的部隊，能吸納更多人才。
一樣可以把自己的戰斗理念傳授到更多部隊。
而且以地理位置來說，東南的職責比西南更強，需要肩負的使命更多。
到這里，必定是更好的選擇。
從西南踏入東南，就等同于是在部隊里，從最底層的臺階，完成了一個大跨步。
只要再往上一點，就能達到巔峰。
這幾乎可以說是每個軍人的最終夢想。
但即便知道如此，他的心里依舊滿是猶豫。
一個個熟悉的身影在他眼前浮現，那一張張笑臉像是沖著他揮手。
一想到這些，林輝就莫名地有些揪心疼痛。
他怎么能放下這幫兄弟，獨自高飛？
林光耀看著他糾結的樣子，輕拍他的背：“該說的都說了，回去好好想想，你是個聰明人，會作出正確選擇的。”
“我等你答復，記住，我和你大哥一直在等著你。”
林輝默默站起身，對他敬個禮。
什么都沒說，轉身就走了出去。
也不知道茫然地走了多久。
一陣冷風吹來，他不自覺地打個哆嗦。
抬頭看天，一輪明月正掛在空中。
旁邊閃爍著一排星星，正好對著西南的方向，像是在給他指引歸途一樣。
這一刻，他腦袋里浮現出一幅幅畫面。
徐千山鄭重地說：“林輝，只要你能在演戲和全軍比武里拿到名次，你要什么，我傾家蕩產都滿足你！”
王勇和陳二虎：“輝哥，你到哪，我們就到哪，以后咱們永遠不分開！”
周忠義微笑：“有了你，咱們老虎團才叫老虎團，沒有你，我們早成病貓了。”
王辰沖著自己笑笑：“以前，我覺得西南就是落后的代名詞。但和你一起并肩作戰以后，我才知道，為什么你們會把這當成家。”
“從今往后，這里也是我的家了！”
林輝慢慢閉上眼睛，握緊拳頭。
深吸一大口氣，大步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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