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漸漸褪去,遙遠的東方,海天之間透出一抹亮光,像是璀璨的火焰正在燃燒,仿佛海面都在沸騰。
一個臉上長滿胡須身穿銹跡斑斑鎧甲的男子正靠在船欄之上,朝著太陽升起的方向望著。
他目光深邃,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哀傷。
海鷗時不時的繞著船體飛行,不過這邋遢不修邊幅的怪人,對其沒有絲毫興趣。
一個皮膚還算細膩,沒有胡子穿著一身粗布衣衫的”男人“朝這怪人走來。
“小公爺,想什么呢?”
這怪人將頭轉過來,看向這男人,而后咧嘴笑了笑:“想曹公公呢,也不知道曹公公現在到哪了。”
這滿臉胡子的怪人正是成國公世子朱儀。
而這皮膚還算細膩的男子就是徐有貞大舅哥樸寧兒。
“對啊,咱們失散都已經四個月了,哎……”樸寧兒嘆了口氣說道。
朱儀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盔甲毫不在乎的說道:“不要怕,咱們遲早能追上曹公公。就算追不上,樸公公也不用害怕,有我在,一定會帶你們回到大明去。”
樸寧兒點了點頭,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趕忙說道:“小公爺,鐵錘讓我來喊你,船艙里面最強壯的那一只白熊瞎子,估計也不行了。”
“什么,它也不行了。”朱儀聽到之后,大驚失色,趕忙跑到了船艙中。
一個鐵籠里面,一頭毛發白色的狗熊正無精打采的趴在里面,在其身旁還有數條不知名的海魚,是給這狗熊的食物。
朱儀看的心疼不已,他從身旁的漢子手中接過一只木棒,而后將木棒伸進鐵籠里面,杵了幾下這頭強壯的白毛熊。
以往無聊的時候,朱儀只要捅一下,這白毛熊都是狂怒,在籠子里面不斷的朝著朱儀吼叫,恨不得一熊掌拍死朱儀,可這次朱儀弄了那么多下,這白熊卻是沒有一絲反應。
難道自己從那片神奇冰塊大陸上,抓獲的祥瑞之熊,一個都不能帶回大明了嗎?
他昨日還好好的啊。
朱儀看了一眼身邊的李鐵錘,這家伙比朱儀還像野人,而此時的船艙中還有數十名早就喪失他們本來面目的大明福建水師士兵。
眾人都是一臉悲傷。
陪伴他們三個多月的白熊一頭頭都死了。
朱儀眼含熱淚低聲說道:“你可不能死啊……”
“不能死……”
“你要是死了,我們白熊肉吃不完會壞的,你再多挺幾天,等我們把那些熊肉吃完后,你在死啊……”
眾人聽完之后,都是低下了頭,顯得很是悲傷。
”小公爺,這白熊剛剛還好好的,我給他弄了幾條魚,他竟然不吃,我就喊著兄弟們過來給他叫魂,乖乖隆地冬一回,我這叫魂可好使了,竟然沒用,你也莫要桑心,吃不完,咱們做成肉干,決對好吃。”
“李鐵錘,傻撮撮的,做成臘肉才巴適,小公爺塞,聽我的,絕對沒錯。”一個祖籍天府之國的士兵明顯不同意李鐵錘的提議,直接開口反駁。
“哎,你這小個子,是不是要練練。”
“練練就練練,難道俺當兵的還怕你這個船工塞……”
說著這士兵就走上前來,李鐵錘也不怕,上去就要拽著衣領,互相推搡。
朱儀高喊一聲:“都給俺住手,不都給我住手,聽我的,一半做成臘肉,一半做成肉干,咽氣之前,直接放血。”
說完這些后,朱儀就轉身走出了船艙。
因為船隊上的人來自于五湖四海,經常聊天,自己的母語都變得不倫不類了。
應天府的李鐵錘說急了也會說福建話,朱儀時不時也會說一些南京話,福建的士兵也會說了四川話……
海上的一場風暴,讓朱儀乘坐的海船與大船隊失去了聯絡,他們船上只有一個經驗豐富的幕僚,不過卻很老邁,在失散沒多久后,就一命嗚呼,死之前,拉著朱儀的手說,只要朝著太陽升起的方向前進就不會有錯,就能找到曹公公。
而這艘孤船就一直朝著太陽升起的方向而去。
不過沒人盯著,舵手,顯不太合格,他們白天朝東方,晚上丟失方向,就往北方而去,走了一個多月,他們到了一片神奇的地方。
那是一個沒有黑夜,全部都是冰塊的世界。
朱儀好奇心大增,便帶著三十余名甲士乘坐小船登上了這個冰雪世界。
第一次上去差點都下不來,因為那邊的天氣太冷了,稍稍停頓一會兒,就有凍僵的可能。
三個時辰后,就抱著一只小白熊回來了。
熊瞎子,朱儀見過,可白熊瞎子,他就沒有見過了。
他認為這是祥瑞,要是回到京師獻給陛下,陛下一定高興,就這樣,往返三回,帶回來兩只白熊。
而后,他們就出發了。
小白熊離開媽媽,不吃不喝,兩天都沒有扛住,就死了。
這讓朱儀氣憤不已,決定在抓小白熊的時候,把他老爹老媽都帶帶上,一家子團團圓圓的。
就這樣這艘孤船,在離開兩天后,又返回了。
他們準備好火器,弓箭,穿上厚重的甲胄,又乘坐小船,登上了這個神奇的地方。
這次他們硬碰硬,在神奇的地方盤旋了一個多月,在付出兩個兄弟的生命代價下,端了三四窩白熊,小熊八九只,大熊四只。
死去的兄弟,不是倒在與白熊搏斗的上面,而是凍僵而死……
那些鐵籠本來是裝羊的,不過出行還不到一個月,大家都把羊吃完了,正好可以裝白熊。
現在最后一頭熊都死了,這讓朱儀很是傷心。
他可也是冒著生命威脅抓過來的,現在都要變成有機化合物了……
…………
遼平城。
朝鮮民夫數十萬,漢族匠人數千人,女真五萬人,不分晝夜的勞作,終于讓這座城池從無到有,從初具規模,到慢慢宏大。
站在城墻之上,可看到女真民族的圣山,長白山。
自城池修建完成后,石亨便將自己的駐地從安平縣轉移到了這里。
而安平縣副總兵府由石彪鎮守。
此時,城外。
武陽侯,遼東總兵官石亨,率領著數千的甲士在城外列陣,一陣肅殺氣息迎面而來。
而在入城的城墻兩邊,站滿了女真人,以及從遼平府的南部,安平縣的治地遷移過來的朝鮮人。
在這座城池的地基下,不知埋葬了多少女真與朝鮮族人的殘骸。
女真人被殺怕了。
他們之前眼中的殘暴嗜血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懦弱與恐懼。
對于明軍他們已經害怕到了骨子里面了。
這些女真人的辮子都剪掉了,并且開始向明軍學習束起了頭發。
也不是石亨發起的軍政。
而是明軍士兵對他們的辮子很有興趣,在最初的時候,經常拽著辮子毆打他們,這讓女真人很是恐懼,便自發的將頭上的辮子剪掉,開始學習漢人的發型。
石亨為了迎接朱驥入城,將附近的女真人全部調了過來,也是想讓朱驥看看他在遼東數年的成就,而錦衣衛指揮使看到了,不就相當陛下也看到了嗎?
一隊騎兵自內海的方向而來。
正是登陸后的錦衣衛指揮使朱驥。
他身后是數百名錦衣衛,與前去迎接的游擊將軍鄧先本部數百騎兵。
錦衣衛指揮使,又是于謙的女婿,石亨可是不敢有絲毫托大。
朱驥騎馬過來。
石亨也趕忙御馬朝前迎接。
“朱指揮使,一路辛苦。”石亨拱手說道。
“武陽候為國征戰才是辛苦。”
“入城,朱指揮使請。”
”武陽候請。”
石亨,石彪招兵,朱驥做暗樁,將兩部分分割開來,也是朱見深的一個小心機。
在皇帝的位置上待的越久,朱見深便越發的小心。
朱驥騎馬,與石亨并行。
飽經沙場戰火洗禮的甲士,將朱驥的目光吸引住了。
他是武人,不是武將,可不代表朱驥不想成為一個武將,錦衣衛本部雖然是動腦子的隊伍,其中也有不少高手,可朱驥清楚,一千的錦衣衛,與石亨這一千的甲士,要是來一場對決,他們錦衣衛會輸的連褲衩子都沒有。
朱驥看了一眼石亨,緩聲說道:“武陽候的士兵果然英武。”
石亨一聽,臉色僵硬,他緊張了。
這錦衣衛特務頭子怎么上來就給自己扣個這么大的帽子,難道是朝廷有人想朝自己下手了。
“朱指揮使,這是大明的士兵,陛下的士兵,怎能說是我的呢。”石亨趕忙回復道。
朱驥聽完之后哈哈大笑:“武陽候,將印在你手上,這些士兵不就是你的,切莫緊張,我可沒有其他的意思。”
石亨看了一眼朱驥,心里面略有不滿,在他看來,領兵在外的大將,貪財好色,殘暴不堪,都要不了命,要命的就是狂妄自大,擺不清楚自己的位置,就跟朱驥所說一樣,自己若是坦然受了下來,那朱驥回去之后,一定會將自己的反應告訴陛下,這可是要比,殺多少人,搶多少東西還要命啊。
雖然心有不滿,可石亨還是大大咧咧的咧著嘴說道:“朱指揮使,你這話說的不對,待會要自罰三杯,不然老石下一次給陛下寫奏章的時候,可就要把這件事情帶上去,就說朱指揮使從京而來,一見面就給我開了一個要命的玩笑。”
朱驥聽完之后,擺了擺手:“可,今日不醉不歸。”
說完這話的朱驥就被城門處的女真族人所吸引。
這些女真人應該都是精心收拾了一番。
頭發洗了整整齊齊的束在一起,但前面頭發少,后面頭發多,卻顯得很怪異。
衣服也朝著漢族的衣服蛻變,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但也算干凈。
可吸引住朱驥的不是不倫不類的服飾,也不是怪異的頭發,而是他們的眼睛。
他們的眼睛呆滯,麻木,沒有一絲光亮。
這應該是長期的血腥鎮壓下才能造成的。
而造成他們這副模樣的人,就是身旁的石亨。
朱驥短暫的驚愕表情,被一旁的石亨盡收眼底,心里面很是滿意這個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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