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三兄弟因此事而躊躇不安,自覺得不能坐以待斃。
他們相互探視悄然與妹妹(阿姐)說有要事,匆匆離去。
宋枝鶴站在歡鶴樓前許久,覺得兄長與阿弟的心思可能要付之東流。
這婚事父親母親昨夜已與她商議過,她要嫁入長公主三年,三年后若是有出長公主府想法定會放出,如若沒有也會頤養天年。
緣由是郡王爺身嬌體弱需要人沖喜,長公主尋遍名醫和祈福最終從一位得道大師口中得知,需要命定之人沖喜方可解郡王爺病煞,此后也會長壽貴氣。
而很不湊巧。
她就是那個命定之人。
宋枝鶴不信命,這命定之人不過是人世間給彌留之際的人的親人一個安慰罷了,但這些人會抓住這唯一的期頤。
尤其是愛子如命的長公主。
宋枝鶴想起母親提起長公主時的模樣,好似在什么時候見過,可此刻卻一點也想不起來。
寒山廟那次,母親拜佛遇見的貴人就是長公主吧,定是長公主說了些什么,母親才會同意。
不過不管是什么,她也不想深究,但是她對于這門親事是滿意的。
這郡王爺身嬌體弱,萬一哪天撒手人寰,她就是一個新寡,而且還是個德高望重的新寡,有權有勢,不正樂得逍遙自在。
反正她對這些男人著實不感興趣的,這些年的桃花運她也是見過許多虛偽作態,加上腦袋里存著點異世深院內的女人勾心斗角,她是吃不消的。
“姑娘,天寒地凍別傷寒了。”大丫鬟清歡從歡鶴樓內走出,將手里的暖爐塞入姑娘的手里,又道,“又是瑞雪一年,今年姑娘定能討個好兆頭。”
宋枝鶴笑道,“小清歡這張巧嘴就是甜,也不知誰家的兒郎有福氣。”
“姑娘。”
清歡面頰頓時粉面低臊一聲,手也不耽誤她扶著宋枝鶴慢慢走向屋內,“婢子是要陪著姑娘一輩子的,姑娘別想沒有的事。”
宋枝鶴笑笑,她過完今年就是二十歲整了,在這個朝代已是大齡剩女,可她覺得在異世才是剛成年不久。
清歡如今十六真是花一樣的年齡,不過她不會用自己的世俗去要求這里的人。
再且清歡的娘親于嬤嬤也是急了,早早就給清歡尋了婆家。
對方是宋家莊頭處田管家的兒子,頗得家主看中,于嬤嬤也是希望自家姑娘早些嫁過去等生了兒女也可再回來照顧姑娘,可清歡不樂意。
于嬤嬤沒辦法只能旁交側擊求她勸勸清歡。
宋枝鶴未曾想做紅娘,只一切隨緣。
不過想到今夜之后自己身份可能有些變化,宋枝鶴還是開了口道,“小清歡,你娘說得沒錯,田管家的那位公子我也見過幾次,為人聰慧也長得壯實,你若是真喜歡,等你出嫁了,我拿出一半的匣子給你當嫁妝。”
“姑娘,婢子也說過,是要照顧姑娘一輩子的。”
清歡咬了咬唇繼續道,“姑娘,我娘說得那些你別放在心上,婢子曾經也想過的,只是婢子對田大哥除了當做兄長看就無其他心思了,田大哥也有心上人,只因我娘和田叔亂點鴛鴦譜,壞了好多人姻緣。”
宋枝鶴挑眉,原來還有這些事。
“婢子若是真的想嫁人了,到時候一定會先讓姑娘幫忙掌掌眼。”清歡一邊點了茶端給宋枝鶴暖暖胃,一邊道。
宋枝鶴笑道說好,只是目光看向窗外,自己這婚事如若定下,于嬤嬤會同意讓清歡給自己送嫁嗎?
這樣的話,以后她們娘倆再見面就難了。
“二公子。”門外突然傳來丫鬟的行禮聲。
宋枝鶴收回眸光,就看到二哥掀開簾子走了進來。
“清歡,你先下去。”宋臨睿對清歡道,清歡看向自家姑娘一眼,見姑娘點頭才緩慢出去。
宋臨睿氣樂了,這婢女真真是···
“二哥不是隨兄長出門了嗎?”宋枝鶴將剛才清歡點的茶倒了一杯遞給宋臨睿,緩聲詢問。
宋臨睿接過茶,掀眸看向她,“你是不是早就知曉你會嫁入公主府?”
“不是,只是比你提前一天知曉,昨夜父親母親找過我。”
宋枝鶴將昨夜父親母親給自己的話復述一遍給胞兄聽,見他面上寒意顯露,笑著緩和道,“我同意了,我本就不想嫁人,長兄和阿弟不知緣由,兄長你該明白我,我不喜與人同一夫,我又懶又自私,做不到把夫君讓給別人。這京都誰家的貴子沒有個同房小妾,除了年歲小的,但日后他們亦同會如此。”
“這小郡王不同,他幼時病弱現如今剛過十六也孑然一身,以后···也許也沒什么以后,但是我嫁過去不用和別人爭搶他,他單單是屬于我一個的。”
宋臨睿被她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想法給無奈住了,“你知不知道,你說得這些太膽大了,誰家的姑娘有這般大醋意?”
“可若是兄長你喜歡一人,她卻娶了你和另一個人,她的愛分成了兩份,你能保證她能永遠公平嗎?”宋枝鶴道。
宋臨睿聽聞蹙眉道,“哪有女子娶男子的?還娶兩個?當真···”
宋枝鶴抿了一口茶看向他,“當真什么?二哥你看,你都覺得自己也做不到,那換位思考,那女子呢?這世道對女子本就艱難,我只是這萬眾女子中最幸運的一個。而且這是我的決定。”
宋臨睿垂眸想著胞妹的話,腦海里冒出一青衣喜歡別人,他指尖微動,面上卻帶笑道,“既然是你的決定,那二哥祝你早日逍遙,按照母親所說,她既然和長公主有約,那定然是會護著你的。”
宋枝鶴點頭,是的,父親母親已經把她的后路安排妥當,只是愧疚于對不起她的青春年華。
“那先前的父親拒婚是做給那位看?”宋臨睿品了一口茶,想想覺得胞妹這里的茶還不錯。
宋枝鶴點點頭,“長公主之子本該娶個白身或者官階低些比較安全,宋家三代為官且到我們這一輩父親長兄阿弟都為官,在那位眼里算是新貴的,若是一開始父親便同意,那位哪怕現在不覺得往后再想起總會疑心的。”
宋臨睿眼底含光,他的胞妹果然聰慧過人,“果然家里最懶最嬌的竟是扮貓吃老虎的,我現在倒是開始擔憂我那未來的妹婿了。”
宋枝鶴笑笑,“彼此彼此。”
二人相視一笑,舉杯共飲。
定遠國公府。
太夫人內院。
一身榮華富貴的艷麗婦人坐在圓塌上捧著玉瓷輕啜一口,飲畢立馬有婢女端下退卻。
而艷麗婦人正對面坐著一身暗紅色的清冷婦人,她眉眼紅痕未消,面頰處還掛著幾道淚痕。
“暮梔求長公主日后多善待蓁蓁,她自小被家人嬌縱,養成這般嬌懶無畏,日后若是惹您不高興了,請您多包容。”清冷婦人要下跪,就被長公主扶住了。
“阿梔多慮了,蓁蓁那孩子本宮也是見過的,溫潤賢淑,哪有你說得那般模樣,不過你放心,等蓁蓁嫁入長公主府,本宮定然會待她如親女。”
長公主拍了拍好友的手繼續道,“等這事情過去之后,若是蓁蓁想離開,本宮必會全權相助。”
暮梔哭著看她,眼底滿是謝意。
“阿梔,你看時間怎如此之快,昨日洐止好似還是孩提如今就到了娶妻的年紀。”
長公主輕聲低喃,“本宮不后悔的。”
暮梔微怔,知曉洐止是晏臻小郡王的字,可長公主想得卻不是他,她看向長公主欲言又止。
“本宮沒事,阿梔你放心,蓁蓁我會照顧好的。”
長公主笑笑,“想必你家夫君也下朝了,圣旨也隨之會到,回去吧,以后我們便少見些。”
“暮梔叩謝公主,此祝公主余生靜好。”暮梔站立掀開衣袍朝著長公主行了君臣跪禮,長公主想起初見之期,她面帶笑容雍容華貴轉身離開。
天清云明,國土之下,還是有心人居多的。
暮梔禮畢后再抬眸,便見長公主衣袍一點點隱沒在庭院內,她輕輕撣了撣衣袍上的塵土圖,仰頭看向天空,他們都會好的。
晚間紅霞漫空。
宋府一眾人等匍匐在地,跪聽皇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聞尚書宋卿之女宋枝鶴恪恭久效于閨閣,柔嘉淑順,端莊賢淑,風姿雅悅,有安正之美,靜正垂儀。太后與朕躬聞之甚悅,今長公主之子無疆郡王年已弱冠,適婚娶之時,當擇賢女與配,值宋枝鶴待字閨中,與無疆郡王堪稱天造地設,為成佳人之美,特將汝許配為郡王妃,一切禮儀交由禮部與欽天監監正共同操持,擇良辰完婚。布告中外,成使聞之。欽此。”
尖嗓話音好像穿破云霄,文字一點一點化為利劍在宋家人心口來回穿梭。
宋父一人接了圣旨,打點了來送禮品的公公,一箱又一箱的珠寶和綢緞入府,有人悲,有人笑,有人妒,有人恨。
各個滋味甚是不同。
夜色如墨涌來,幾點星星微末掛在空中,寂靜無聲。
宋家正廳院內此刻燈火通明。
正廳左上座的宋元臻凝視著手中的圣旨沉默良久,左側座三位少年的面色更是慘白。
父覲見圣上,母入國公府,最后的結果仍是黃卷賜婚一道。
那些珍珠瑪瑙綾羅綢緞一箱箱被抬入府內,外面熱鬧羨慕一片,可宋府卻慘然不喜。
夜色沉寂了許久,終于有人先開了口。
“她是我妹妹,我是決不會讓她嫁入長公主府的,今夜我就帶她走,大不了就是一死。”宋臨則紅著眸子憤懣著就要拉著宋枝鶴走,黃卷一張就要葬送了他妹妹一生,憑什么?
他的手還未觸碰到胞妹,就被暮氏遞過來的匕首攔住。
宋臨則抬眸就對上母親冷然的目光,見她將匕首扺掌推向自己,心下有些悸然。
幼時母親如若冷然,他們兄弟則最懼這般,自成年后,他自以為不會懼。
“你自刎便可讓蓁蓁為兄守靈三年。你是宋家嫡長子,是宋家本支大宗的未來族長,也是圣上親自賜封的御史少御。如果你不滿圣上賜旨而自弒,說不定圣上會領會到你的護妹之心,等為你守靈三年后,定會多優待她再嫁長公主府。”
暮氏安靜看著他緩慢道,坐在身后的幼子宋臨承則面色謹然看向母親,母親這話什么意思?
為什么這般肯定阿姐會嫁入長公主府?她和父親雙雙出門,按照父親的官身和母親的身份,怎么說也會有所變化,可現在結果卻是…
一旁宋臨則接過匕首的手也頓在一處,聽到母親這一番話,心底更是憤然。
“為什么一定要蓁蓁嫁入長公主府,這世間那么多的女子怎么偏偏就要蓁蓁?她不過就是偶然碰撞了這小郡王,宋家已送過去那么多補品,他們還想要怎么樣?”
“母親,她是蓁蓁,是您的女兒,她要嫁給的是快病入膏肓的男人,萬一他逝去,這往后余生你讓她一人怎么過?”
那便是長公主府無人再能護著她,她幼時便是嬌嬌兒,他們寵她如此,不就是讓她以后遇到良人像他們一般寵她護她,可如今呢?
把她捧向云端的是他們,如今這就要把她扔入深淵嗎?
暮氏垂眸不語,眉眼微抬掃視自己的幾個孩子,對小女兒更是心存內疚,但有些事情已是定局。
老大臨則看似穩重,實則最易波動,雖有官服在身,但如若抓住他的弱點,很容易被人牽著鼻子走。
老二臨睿雖白身看似平日里喜招貓逗鳥,但為人做事卻滴水不漏,在商這塊更是游刃有余,他的觀察力更是驚人,他聰慧,但從不外露,這點很好。
老三臨承年齡最小,雖年少卻早就拜官,他比兩位兄長聰慧沉穩,可到底還是個孩子,官場內部的爾虞我詐,日后他能游刃有余解決嗎?
京都城高座龍椅那位真的不會對他們宋家下手嗎?
暮梔不相信。
她唯一能做的是做好當前的。
小女兒自幼是被宋家上下捧在手心長大,蓁蓁雖嬌懶但卻聰慧,她自始自終都是知道的。
她的蓁蓁像盞玲瓏剔透的琉璃燈,好似什么都看穿,可卻什么都不說。
她也怨懟過,可是沒辦法。
宋元臻站起來抽走暮梔手里的匕首轉身走了出去,留個黯然的背影,暮梔抿了抿唇也不再言語,事已定局,只能如此。
翌日,欽天監監正便送來消息,元宵佳節前三日便是良辰,宋枝鶴數了數手指頭,兩個月,這盲婚啞嫁倒是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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