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在人間鑄棺,請諸位仙君赴死 > 第105章 神通
  大周的官印是輕易不會碎裂的。

  那是國運龍脈之靈欽賜的官職,一旦在身便與性命相連。

  如那官袍烏紗一般,若是碎裂,便意味著將要死亡。

  南州城上空,干瘦的馬志遠,好似一棵枯樹,披著大紅色的官袍,擋在了他的百姓面前。

  城北的梅園里,那棵碩大的榕樹下,一匹黑瘦的老馬惴惴嘶鳴。

  它望著晦暗蒼穹下的孑立的老者,悲聲不止。

  緊閉的閣樓軒窗被大風撞開,無數的書卷、畫冊便被席卷了出來。

  整個南州的草木山川開始復蘇。

  馬志遠在南州做了三十年的官,便給了南州三十年的安定。

  沒有驚天的大災,沒有滔天的禍亂。

  在這動輒生靈涂炭,一切靈韻都會被吸食的世間,他為南州,為南州生靈,做了太多太多。

  于是,隨著馬志遠的一拜。

  海量的靈韻,自草木山川中來。

  自蟲蟻鳥獸中來。

  自百姓蒼生,生者亡靈中來。

  大雨磅礴,南州下屬的諸多縣衙內。

  一名名身披青綠色官袍的男子,在雨幕垂落的屋檐下,朝南州城方向凝望。

  他們是見過這位南州知府的。

  三十年前越過古道,牽著瘦馬,自京都而來。

  他們仍舊記得,三十年的馬志遠臉上,還殘留著些許新科狀元的意氣風發。

  可如今老得似風中殘燭一般。

  那時候的讀書人,為官者,從南州至京都,天下學子無不被他的才學折服。

  那是春風得意的少年,文采冠絕京都。

  一張馬志遠題詩的畫,便是價值連城的至寶。

  一首馬志遠寫的曲,定會傳遍人間青樓。

  沒有人知道,他為何南下。

  千百年來,他是頭一個主動赴任南州的官員。

  那時京都的人都稱南州為鬼域。

  妖魔肆虐,鬼怪多生。

  又有天災、匪亂,以及南州邊境不斷進犯的蠻族。

  是一處活不長的死地。

  可馬志遠用了三十年,整整三十年。

  把南州變作了春光瀲滟的南州,安寧祥和的南州。

  他們見過,踏遍萬里山河,斬妖除魔的南州知府。

  他們見過,親自賑災救民,開倉撥糧,在雪地中奔走的南州知府。

  他們見過,浴血拼殺,抵御來敵的南州知府。

  他們見過,詩情萬丈,面對著茫茫曠野,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的知府。

  一名名縣官將頭頂的烏紗摘下,目光仿若能穿透那雨幕一般。

  朝著南州城的方向,躬身一拜。

  道道靈韻便如流光一般匯聚而去。

  此時,無數的南州百姓凝望無聲。

  這世間有人視他們為螻蟻,有人視他們為子民。

  有人視他們為食糧,有人視他們為手足。

  無數的孩童,指著天上那披著大紅官袍,獵獵作響的背影,向一旁的老者不解問道。

  “爺爺,那是是什么?”

  老人撫了撫孩子的頭顱,望著天空上那枯瘦的身影,意味深長道。

  “那,是我們的青天。”

  ……

  南州城上,眾多靈韻源源不斷匯入馬志遠將要碎裂的軀體。

  開始修補著他那支離破碎的身軀。

  大紅色的官袍在空中鼓蕩,他負手而立,獨自一人,面對著如海浪般拍來的森然鬼霧。

  冥帝化作的臉頰猙獰,道道帝威幾乎要將這個蒼老的男人碾碎。

  直向他吞來。

  在無數靈韻的包裹之下,蒼老的馬志遠,好似一棵枯樹。

  渾濁的眼眸,在危機之中,卻顯得越發的平靜。

  時光好像定格滯緩,他的眼神越過冥帝,越過那將要落在身軀上的帝威。

  越過厚重湍急的雨幕。

  落在那遼闊無垠的南州曠野上。

  他是準備去死的,可死之前他還想再看一眼南州。

  這片他生活了三十年的貧瘠土地。

  在南州的三十年里,他不止一次的想。

  這樣的地方,怎會養出妻子那般嬌艷的美人來?

  在城北院子里,那棵亭亭如蓋的大榕樹下,他曾一遍一遍的數著日子。

  他說,就快了。

  王屋會崩,黃泉會開,他會照看好南州的子民,把妻子的家鄉,打造得像京都一樣。

  會越過那幽冥,去奔赴一場,早就該來的幽會。

  他記得薛貴常說,他不是什么當官的料。

  就該好好當一個詩人。

  牽著一匹干瘦的老馬,從天邊走到另一個天邊。

  他記得,婉兒死的那天,他燒掉了自己所有的文集。

  種了好多好多的梅花。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看著那傾倒下來的可怖威壓。

  馬志遠心中知道,自己這一次是死定了。

  可自己若是要去死,到了黃泉,妻子定然不會喜歡他這張蒼老的面龐。

  這是一場籌備了三十年的相遇,又怎能這般倉促。

  越來越多的靈韻,匯入他干枯的軀體。

  塵封了多年的記憶,就好似一個被打開了的匣子。

  無數的畫面,在馬志遠的腦海里浮現。

  那一年的京都,有一個少女說,最愛他的意氣風發。

  她喜歡的人,定是力壓整個京都的英杰。

  馬志遠忽而笑了,面龐上的皺紋舒展。

  他的皮膚開始變得光滑,發絲變得黑亮。

  露出一張令人看了,便覺得心暖如春的儒雅面龐來。

  頃刻之間,他的暮氣潰散,蒼老的嗓音變得年輕。

  氣血在他干枯的身軀中,不斷充盈。

  好似一瞬間,時光倒轉了三十年!

  馬志遠挺直了身軀,如同白玉般的手掌,撫過天邊。

  朗聲道。

  “須知少時凌云志,曾許人間第一流!”

  “沉寂三十年,今日赴死,該明本心!”

  “此術,撥云見日!”

  “開!”

  話落,隨著馬志遠手掌一撫。

  那朝著南州城傾軋而下的森森鬼氣,頓時潰敗消散!

  好似有一只大手,撥開了這諸天云霧一般!

  傾瀉了近百日的暴雨驟然而止,絲絲縷縷的金光垂落大地!

  陽光若地毯一般,朝著整個南州鋪下。

  冥帝化作的面龐,被撕裂。

  本體的肉身,更是不斷崩毀。

  他面露驚色,震怒道。

  “這……這是何術!”

  他修行千年,從未見過這等神通,竟然連自己的死氣、冥力,甚至連自己和諸多法則的牽絆,都被短暫的切斷了!

  這等神通,若是此人創出,那將是何等驚才艷艷之輩?

  卻為何甘愿在這南州,做一小小知府?

  他不明白。

  自他復蘇,從仙棺之中踏出,就一萬個看不明白!

  不在世間千年,這世上為何多了如此之多的蠢人!

  冥帝的身軀在那神通之下,驟然炸裂。

  可片刻后,一團黑霧在虛空之中,再度涌現。

  陰冷的聲音,覆蓋了整個南州。

  “倒是好神通,可朕倒是想看看,你能阻朕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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