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在人間鑄棺,請諸位仙君赴死 > 第109章 無詩
  嬰孩啼哭,響徹整個南州。

  陸無生化作的白發神明,不悲不喜。

  一口將嬰孩吞入腹中。

  一切戛然而止。

  那是冥帝苦修了一千年的結果。

  是超脫此界的靈韻結晶。

  若要再有個兩百年,死去的冥帝便能借著此物,從這一界離去。

  以仙果為載體,洗去曾經種種,重獲新生。

  有人說,那是成仙不死之道。

  有人說,那只是一個謊言。

  沒人知曉。

  唯有在某界的一處果園之中。

  一顆已經長成嬰孩人形的白肉果實,赫然落地。

  如水一般,融入土中,再沒了蹤跡。

  ……

  南州城外,白發神明靜默無聲。

  無數的南州城百姓不斷叩拜,他亦無喜無悲。

  他是陸無生本源所化,是葬送諸天意志的載體,是沒有感情的神象。

  若要降臨,便是有人上了他手中的生死簿。

  他會循著人間香火而來。

  白發神明將手中的鎖鏈一甩,便化作直通黃泉的大河。

  煌煌之音響徹周天。

  “時辰將至,奔赴往生——”

  話落,南州城內外,無數的亡靈,便是像找到了歸宿一般,朝著那黃泉奔去。

  陸無生化作的神明虛影,手持鎖鏈,將一眾妖魔束縛,踏著黃泉之水,浩浩蕩蕩消失在眾人的眼前。

  而不知從何處發源的大河奔涌,開始滋潤南州的山川草木。

  如血脈一般,化作無數支流,將這方貧瘠的土地覆蓋。

  在數百年后,便有人說,南州是沒有河的,只是有一日。

  一場暴雨,浸潤了干枯千年的南州。

  南州城的先祖們,化作了一尊神明,將遠處的那座高山掘開,便有了這一條大河。

  春光瀲滟,會有人對這樣的傳說嗤之以鼻。

  畢竟,這氤氳煙雨的江南,怎么可能是那般苦寒之地。

  唯有一只老狗,一個腰間掛著嗩吶的男人,在一旁的酒肆里笑。

  ……

  南州城內,張燈結彩。

  一連三日,香火不絕。

  好似生者與亡靈最后的告別。

  被大水隔絕了三月有余的青年男女,在這場延續了百日的祭典中,熱烈相擁。

  “你知道嗎,我做了一場夢。”

  “我夢見自己變成了妖怪,面貌丑陋,容顏不再。”

  還是在百日前的河水兩岸,女子撐著臉頰,幽幽道。

  一旁的男子小心的將狐尾藏進衣袍,有些怯懦不安。

  他望著那滾滾而去的黃泉水。

  沒有勇氣說出告別的真相。

  只能強撐著笑意道。

  “你怎么會做這樣的噩夢。”

  “聽人說,要是變成妖怪,可是要吃好多好多的苦,才能夠變成人。”

  “有的妖怪,等了幾百年,都沒有這樣的機會呢。”

  女子將臉頰埋進狐妖的身體。

  將對方抱得更緊了。

  清潤的聲音便只有兩人才聽得到。

  “可,那不是噩夢啊。”

  “為什么?”

  狐妖不解。

  女子噗嗤一笑,淚珠大顆大顆落了下來。

  “因為那樣,我就可以和你一起當妖怪了。”

  河水無聲,四下一道道煙火升空,在南州城上,綻放的絢爛。

  那日,不知有多少妖鬼,把一個又一個人的名字,刻入靈魂,帶入輪回黃泉之中。

  ……

  南州城北,一處落光了葉子的梅林之中。

  已是鬼魂的馬志遠,顯得有些緊張。

  外面奔涌的黃泉,離他只有一墻之隔。

  身披紅色官袍的他,宛若洞房花燭前的新郎。

  一旁的薛貴背靠著榕樹,不由得笑。

  “馬老三,當年成親你也沒這般緊張。”

  “你都等了三十年了,如今這一刻也等不下去嗎?”

  馬志遠來回踱步,苦著臉道。

  “你不清楚,婉兒最討厭我穿這身官袍。”

  “要是穿成這樣去見她,非被她罵死不可。”

  薛貴哈哈大笑,將手中的酒壇拋了過去。

  “你啊,什么都好。”

  “可就是懼內!”

  “來來來,多喝幾杯,喝醉了就不怕了!”

  馬志遠氣急敗壞,接過酒壇,跳腳大怒道。

  “我現在是鬼,什么酒能喝得醉!”

  “早知道當時,就換一身衣服了,變了鬼,連衣裳也換不了!”

  薛貴不說話,只是舉起酒壇。

  似乎要學某個讀書人的范兒。

  可想了半天,也憋不出一個字來。

  只得作罷。

  微微搖頭道。

  “馬老三,你要是投胎了,記得給老子燒紙錢。”

  馬志遠拎著酒壇,坐回到大榕樹下。

  兩人便都靠著樹干,朝著不同的方向望著天穹。

  “那我可不一定記得,邊關那么多陰兵,我得燒多少紙錢?”

  薛貴頓時罵道。

  “你個王八蛋就不能刻在手上?”

  “就寫今日,欠薛貴香火三十萬石!”

  “天生的胎記。”

  馬志遠笑著喝了一口酒道。

  “那我得投胎到一個富貴人家。”

  “到時候要是個紈绔子弟,來了南州,把你墳掘了都不一定。”

  薛貴沉默了一陣,看著那梅林之中的一座孤墳不由得道。

  “你個天殺的馬老三,平日里那么多詩詞。”

  “怎么我死了,你在我墓碑上什么也不留?”

  馬志遠哈哈大笑道。

  “我可沒詩給你。”

  “寫了那么多詩啊曲啊的,早就寫煩了。”

  “再說了,你個大老粗,寫了你也看不懂。”

  薛貴氣得破口大罵。

  表示自己怎么著也是看過一些書的,好歹也是當年的武狀元。

  要是多學幾年的詩詞,老子比你寫的厲害。

  馬志遠被罵的狗血淋頭,只好無奈承認。

  若是薛貴習文,定然要比自己強。

  兩人又是一陣沉默。

  隔了好一會兒,馬志遠看著天邊出現的朝霞才開口道。

  “時辰差不多了,我馬上要走。”

  “有什么話要我帶給婉兒嗎?”

  薛貴突然一笑,一擺手道。

  “沒有!”

  “我之前交代你的,一個字也別說了。”

  馬志遠就笑。

  “真不說?”

  “不說!”

  “真不說?”

  “馬老三,你特么的老子……”

  薛貴猛然轉過身來,卻見大榕樹下已沒了馬致遠的身影。

  此刻,天邊的朝陽恰好升了起來。

  絲絲縷縷的陽光,落在了梅林里的孤墳上,好像將那墳前的墓碑,裹上了一層金邊。

  薛貴望著梅林里的那座墳看了好久。

  他忽然想起一句話來。

  三十年前某人婚宴上的那壇酒,就從他手中滑落乍碎。

  他說。

  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就落滿了南山。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