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代的蘇城,雖也是交通要地,水陸發達,但遠沒有同時期下魔都的繁華。
這里沒有高檔百貨公司,也沒有十里洋場紙醉金迷,只有布行糧店這些富有人間煙火氣的商鋪,以及河道沿街的叫賣聲。
云笙喜歡這樣的蘇城,在厲家幾代的治理下,這里的百姓安居樂業生活富足,街頭都不見流浪乞丐。
不需云笙登臺的日子,她便會坐到戲樓三樓的欄桿處,看街上蘇城街邊的人生百態,時不時在心中感慨,或許前朝的覆滅就是必然。
畢竟,這樣的盛景,在皇城墻根兒下,難得一見。
祥云樓后身臨河,云笙倚靠在三樓細數河面船只打發時間,剛數到一半,就被樓下街邊的吵鬧聲吸引,索性便瞧起熱鬧。
只見街道中間,慢慢行駛著一輛汽車,車后跟著兩排軍容嚴肅的士兵,這些士兵或抱或抬著扎有紅綢的箱子,遠遠望去,一片喜氣。
這都不用想,是厲少初又要納姨太太了。
“不知道又是去哪家?”
云笙自言自語的聲音剛落下,街道就有膽大的老漢揚聲問向車內。
“督軍又看上哪家姑娘啦?”
“我奉督軍之命,特來向祥云樓的云笙姑娘下聘。”
這個聲音云笙認識,是時常跟在厲少初身邊的祁副官。
云笙有些茫然,看熱鬧竟看到自己身上,還沒等她有所動作,汽車便停在祥云樓門口,祁副官從車上走下。
“祁盛奉厲督軍之命,前來向云笙姑娘下聘。”
聲音渾厚洪亮,一時間吸引不少路人駐足觀看,祥云樓門口被圍的水泄不通。
地上成排的聘禮,讓路人咋舌,還有人小聲感嘆著:
“督軍排場不小,云笙這是要飛上枝頭了。”
厲少初的四個姨太太,皆是下面的人直接送進公館的,蘇城百姓還第一見他聲勢浩蕩的下聘。
老班主早就被驚動,此刻忙不迭的趕出來,對著祁副官一番行禮。
“老班主不必客氣,督軍想納云笙姑娘為五姨太,還望老班主點頭才是。”
“這…”
老班主雖對云笙嚴厲,卻在心中把她當親閨女看待,平時對她要求嚴格,也是讓她好好學戲,往后他不在了,云笙一個姑娘家還有一技傍身,能在蘇城內混口飯吃。
畢竟學戲的,誰不是這么熬過來的呢?
這十二年相處,老班主對云笙最是了解不過,她哪能答應做小呢?
正斟酌著怎么回絕,還不傷督軍面子的時候,云笙已大大方方走出門外,她身穿藕荷色修身旗袍,對著眾人款款施禮,動作間難掩玲瓏身姿。
蘇城百姓也首次見到不著濃妝的云笙,紛紛驚嘆,戲服下竟是這樣的天姿絕色!
祁副官驚艷之余,終于明白督軍為何茶飯不思,只想著納云笙入門了。
“承蒙厲督軍看重,給云笙天大的面子,但云笙只是戲樓內混飯的戲子,身卑位賤,與督軍實在算不得良配。”
話中說自己身份卑賤,可眸中卻沒有一絲自輕之意。
“云笙姑娘不必自謙,督軍并沒有…”
“祁副官,還請原話轉告厲督軍!”
眼前女子面目柔和,眼神卻無比堅定,祁副官心知多說無益。
“打擾云笙姑娘,我會原話轉告督軍。”
說完,大手一揮,讓士兵整隊回厲公館。
“cut!過了!大家表現都非常好!先去吃午飯,下午繼續!”
最近的拍攝非常順利,連群演表現都比居意遠想象中的要好。
這段街景戲,需要不少群演,居意遠以為拍攝時會ng多次,沒想到除了開拍時的兩個小失誤,竟一直順利拍攝到結束。
這樣居意遠心情大好,對未來的拍攝也愈發有信心。
“今天還是劇組統一訂購的盒飯,我給您訂些外賣吧。”
小助理抬眼問向韓熙。
韓熙本想答應,可腦海中忽然想起宋滿月,剛剛她就在片場避風處,圍著羽絨服,一邊小口的吃著盒飯,一邊看劇本。
一個小女孩都沒這么多事,他又在矯情什么呢?
“不用,幫我取份盒飯來吧!”
小助理有些詫異,剛再要說些什么,韓熙便又接一句:
“哦!幫我多要個雞腿,這兩天拍戲太累,少了吃不飽。”
“呃…好…”
吃飽飯,休息好,下午的拍攝正式開始。
厲督軍提親被拒的事,蘇城人盡皆知,暗暗討論著云笙膽子大。
有督軍捧著,云笙是角兒,沒督軍捧著,云笙就是個下九流的戲子!
云笙的出現,影響了蘇城不少戲班的生意,這會他們都等厲少初發怒,想著看祥云樓熱鬧。
誰知厲少初像是受刺激般,不僅沒生氣,還更加頻繁的出入祥云樓,只要是云笙登臺的場,必有厲督軍在臺底下坐著。
一時間,蘇城開始有傳言說:
“云笙心比天高,這是故意吊著督軍,想做正房呢。”
云笙聽到這樣的傳言,也只是輕蔑一笑。
這世道就是如此,若有人求娶,無論女子應還是不應,出了緋聞,也只會說女子的不是。
不知還要多少年,女子才能從這樣的漩渦中爬出來。
云笙心思堅定,哪怕厲少初每半年都要大張旗鼓的下一次聘,也不曾動搖。
期間,厲少初來聽戲,她便登臺獻唱,厲少初要打賞,她就大方謝賞,但面對一次比一次豐厚的聘禮,她從來都是笑著謝絕。
時間流轉,過了三年,二十八歲的厲少初還是沒將二十一歲的云笙抬進門,坊間的傳言也漸漸改變。
“云笙姑娘的心思都在戲臺子上,看不上厲公館的權勢富貴呢。”
可畢竟三年交集,二人的關系終究親近,當然,不是男女間的親近,而是友人之間的親近。
契機在于某次厲少初的心血來潮,非要帶著云笙去她軍營轉轉,云笙確實對這種地方好奇,欣然前往。
中途,厲少初發現她對槍感興趣,心中驚異之余,主動教她打槍。
云笙有武功在身,力氣比尋常女子大不少,端槍姿勢雖不標準,卻十分穩健。
在厲少初的指點下,云笙練槍進度神速,短短兩個月,便能打中固定的靶心,五個月便能跟著厲少初進山打獵。
看著山林中英姿颯爽的云笙,祁副官終于明白督軍為什么說:
“云笙和她們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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