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江湖這么多年，姜亦依在看到這三個仵作的時候便知曉大理寺少卿的意思，她對自己的專業有信心，自然不會對此感到膈應。
倒是聽著大理寺少卿這番言論，姜亦依不免覺得搞笑，她順勢瞥向旁觀的三名仵作，毫不意外的看到三人臉上的懷疑，她唇角微勾:“無妨，在下并不介意。”
將一切準備妥當，四個侍衛一人一角，將棺槨緩緩打開。
姜小淵取出他的小本本，踮起腳尖看向棺槨內部。
大理寺少卿詫異的看著姜小淵，任他怎么想都不會想到這四五歲的奶娃娃竟然當真不是來湊熱鬧的。
姜亦依命人將尸骨取出來，擺放在院子中間的桌子上。
為了查看是否因為剖心而亡，姜亦依便沒有查看旁的地方，直接的查看胸骨。
“左側胸骨粉碎。”姜亦依將一條肋骨拼接好，面色嚴肅，“肋骨斷裂處有刀磨過的痕跡。”
姜小淵執筆刷刷的在本子上寫著，看起來格外的認真。
眾人未曾想到姜亦依竟然真的能從骨架上看出端倪，五具骨架被盡數抬出，姜亦依挨個查看胸骨，無一例外，皆是左胸處出現傷痕。
旁觀的三個仵作聽的一愣一愣，他們看著嬰孩細碎的骨架，萬萬沒想到姜亦依竟然能從上百塊碎骨中找出線索。
盡管他們做了多年仵作，卻也不敢攬下這種活兒，一不小心便會有差錯。
從打開第一個棺槨的時候，夙滄墨便立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那些侍衛將碎骨一塊兒一塊兒取出。
五年前，碎尸。
夙滄墨垂下眼瞼，不免想到了夙遙識。
夙遙識便是五年前送回宮中，與冬至也沒有隔了幾天，倘若夙遙識沒有被送回來，恐怕也會同這些孩子一般，被碎尸剖心，死了也不得安寧。
好一個姜貴妃！
夙滄墨沒有任何一刻如同現在這般憎恨那個女人。
本就是寒冬臘月，姜小淵雖然穿的很厚，但還是莫名感覺到了一絲寒意，他下意識看向夙滄墨，卻見他臉色難看，眸中仿佛鍍了一層寒冰。
前夫哥果真陰晴不定！
姜小淵將斗篷攏住，不著痕跡的躲遠一點。
姜亦依將手套和口罩褪下，面對幾人的灼灼目光，她緩緩點頭，聲音不免喑啞幾分:“同在下的猜想一樣，這幾個孩子皆是被剖心。”
這個結果是姜亦依一直以來想要得到的，但是如今真的查到，卻又并不輕松，仿佛有一層更重的陰霾籠罩在她心上。
在場的眾人皆陷入了沉默，姜亦依看著侍衛將嬰孩的尸骨再次放入棺槨中，不知怎的，她竟然眼眶酸澀。
“爹爹。”姜小淵早已將記錄本放回布包中，此時他仰頭看向姜亦依，貼心安慰，“我會一直陪著您的。”
姜亦依心中又暖又漲，將險些奪眶而出的眼淚逼了回去。
這件事情的沖擊有些大，饒是大理寺少卿，也有些承受不住。
從大理寺出來，姜亦依仰頭望天，對于此次京城之行莫名產生一絲迷茫，即便現在查清了五年前的嬰孩的死因，可是除了可以證明是同一人下手，又能證明什么呢？
關于兇手的線索早已經消失。
夙滄墨眸光一轉，見姜亦依像根木頭一樣杵在那里，他眉心一動，語氣漫不經心:“既然查清了兩樁案件出自一人之手，接下來就該將重點放到兇手身上了。”
鮮少聽到夙滄墨一次講這么多話，姜亦依收回思緒，轉頭看向他。
不得不說，夙滄墨的確有魄力，即便他將臉涂的比陳年鍋底還黑，也難以掩蓋這一點。
姜亦依的迷茫也僅出現一瞬，兇手既然作案，那肯定會留下痕跡，也許線索正躺在一個安靜的角落等著人發現。
回到宅子中已經是午時，夙遙識正在李公公的侍候下吃午飯，聽到外頭傳來的動靜，他放下筷子，便往外頭走去。
李公公忙不迭的跟在夙遙識身后，快走幾步追趕上他，將斗篷披上，嘴里念叨著:“小皇子，可得注意保暖。”
“不要這樣叫我。”夙遙識停下腳步，眸子黝黑，一字一頓的說道，“萬萬不能讓江先生知曉。”
李公公拍了拍嘴，趕忙認錯:“小公子恕罪，老奴實在沒長記性。”
待夙遙識出了院子，姜亦依已經帶著姜小淵回了房間，他的神色肉眼可見的失落。
“陛下。”李公公轉而跟在夙滄墨的身后，低聲告知，“小皇子方才正在用午膳，聽聞您回來，趕忙跑了出來。”
夙滄墨扯了扯唇角，這李公公慣會花言巧語，他還能不知夙遙識究竟在想什么？這小家伙哪里是想見他，分明是想見那江一一，瞧瞧，現在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不是還沒吃完飯？”夙滄墨垂眸看向夙遙識，難得同他解釋，“江先生和姜小淵方才接觸過尸骨，需得沐浴更衣，待會兒讓人將他們也喚過來。”
聞言，夙遙識才正眼看夙滄墨，跟在夙滄墨身后進了屋子。
李公公心中驚訝之余，不免欣慰，在宮中多年，陛下都未曾對小皇子這般有耐心，日后當時常出宮，兩位主子高興了，他們做奴才的也能順當。
桌上擺滿了飯菜，夙滄墨淡淡的掃了一眼夙遙識的碗，分明沒有吃幾口。
李公公忙不迭的從食盒中取出一碗冒著熱氣的米飯，放在夙滄墨面前，同他稟報:“陛下，老奴遵照您的吩咐，派人從醉仙齋取回來的飯菜。”
“嗯，你先退下吧。”夙滄墨應了一聲，面色冷淡。
李公公微怔，下一瞬明白夙滄墨的意思，行了個禮，退出房間，還不忘將房門合上。
房間內只剩兩人，夙遙識心不在焉的戳著米飯，時不時抬眸看向夙滄墨，欲言又止。
夙滄墨早已察覺到夙遙識的異樣，他輕咳一聲:“有想說的便說。”
“父皇。”夙遙識面上糾結，聲音中帶著一絲失落，“江先生如今定然很難過。”
夙滄墨微微挑眉，將筷子放下，慵懶的靠在椅背上:“為何這般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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