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燕云擰眉抬眸看向皇帝。
先前出使北云國的時候，燕云提的條件便是要同姜亦依聯姻，此事是經由皇帝同意了的，而且皇帝當時曾言，會將朝堂之中的異議抹除掉，如今看來，皇帝似乎并沒有完成當初的約定。
皇帝輕咳一聲，不著痕跡地移開視線，居高臨下地看著付相，“付相，朕今日邀你們赴宴，可不是為了聽這些。”
“陛下，老臣自知燕小王爺前段時日出使北云國，便是為了兩國之間的友好盟約。”付相直起身子，不卑不亢，“但是北云國此事做的實在是不體面，燕小王爺乃是我東裕國皇室中人，那北云國的皇帝卻讓一個身份平平的女子與燕小王爺聯姻，豈不是在貶低我們東裕國？”
“即便北云國皇室并無適齡的女子，但宗親之中總有合適的，依老臣看來，北云國此舉著實是將我東裕國踩在腳下。”
“況且，這位江姑娘的身份平平也就罷了，若是有誠意，那北云國的皇帝好歹給封個公主亦或是郡主。”
“最為重要的是，這女子竟是一個仵作，在東裕國簡直是聞所未聞，何人能夠接受聯姻之人是仵作？”
“北云國的皇帝派這么一個女子前來聯姻，將我東裕國置于何地？”
付相一句接著一句，無一不是在討伐夙滄墨，還不忘貶低姜亦依。
姜亦依眉梢微挑，對這一幕生出了極大的興趣。
她在想，這位付相是不是消息閉塞，不知曉他們東裕國究竟是什么樣的情況？
以北云國的國力，何至于同東裕國簽訂互不侵擾的合約，若是想要攻打他們，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無論從哪個方面講，不都是東裕國占了便宜嗎？
“付相慎言。”燕云的臉色陰沉，厲聲將付相的話音攔下，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啟唇道，“事關兩國，萬不可在此時胡言亂語。”
盡管這是在東裕國的地盤，但是殿內還有個姜亦依是北云國的人，別的人不知曉，燕云卻是一清二楚。
姜亦依遲早都要回到北云國，依著夙滄墨對姜亦依的心思，姜亦依定然逃不開夙滄墨的手掌心。
倘若姜亦依回到夙滄墨的身邊，一旦將今日聽到的事情告知夙滄墨，那東裕國指不定就要毀在付相這幾句話上。
夙滄墨那性子，向來隨心所欲，想要攻打一個幾乎四面楚歌的東裕國，豈不是輕輕松松的事情？
再者，付相這話，說的燕云都有些羞恥，身為朝廷命官，他們誰人不知東裕國現在的狀況為何。
說得難聽點，就算北云國當真看不起東裕國，東裕國又能怎么辦？他們現在的實力完全比不得北云國。
如果不是姜亦依想要逃離夙滄墨的緣故，這場聯姻注定不會成，那什么互不侵犯的條約自然也不會成，無論如何都是東裕國占了便宜才是。
燕云睨了付相一眼，覺得付相已經不適合繼續在朝堂之上，這人啊，年紀大了之后，就開始自視甚高了。
聽燕云提及兩國，付相這才冷靜下來，饒是如此，他還不忘瞪了姜亦依一眼，卻依舊不松口，“陛下，聯姻一事需慎重，萬萬不可這般草率。”
姜亦依：“……”
這人好端端地瞪她干什么，有本事就直接把她送出朔京，倒還省得她費盡心思逃跑。
想到這一點，姜亦依摩挲著茶杯的手指頓住。
對啊，她完全可以作壁上觀，最好這些大臣們給皇帝施壓，不同意這次聯姻，將她遣送回北云國，屆時在半路上，她便可以趁機逃跑。
即便皇帝會派人護送她，但是再怎么著也比從朔京逃跑容易多了。
這般想著，姜亦依的眸底劃過一絲笑意，更是悠然自得地坐著，一邊看戲，一邊等著這兩方做出一個結論。
皇帝的視線在燕云和付相的面上一一掠過，余光甚至還狀似不經意地瞟向姜亦依，沉默了許久，方才開口：“付相，此事事關重大，且先前便已經同北云國做出約定，若是臨時反悔，北云國會如何看待東裕國，你可有想過？”
這便是不同意付相的話。
“陛下！”付相高呼一聲，眉頭緊擰，“拋開這女子的身世不說，她可是一個仵作，如何能讓這種人進入燕王府！”
此話一出，大殿內的眾人也開始小聲議論著，更是勾起了姜亦依的好奇心。
仵作……怎么了？東裕國莫不是迂腐到了連仵作都不能存在的地步？
姜亦依偷偷地瞄了坐在上方的皇帝一眼，她細細回想著那日進宮的時候發生的事情，皇帝似乎也沒有表現出來對仵作的反感和厭惡。
但是這付相的話中，似乎表明，他們東裕國對仵作甚是忌諱。
大抵是顧及著皇帝還在上面坐著，大殿內的議論聲并不是很高，即便如此，姜亦依還是聽到了身邊這幾人的交談聲，甚至還微微挪動身子，盡可能地遠離姜亦依。
“怎么是個仵作？剛剛付相說仵作的時候，我還以為聽錯了，沒想到這女子還當真做的是那般缺德的活計。”
“他們北云國是怎么回事？難不成不知道死者為大的道理嗎？”
“人都死了，還要被他們糟蹋尸體，這都是些什么人啊。”
“難怪北云國的皇帝手段狠辣，怕是整個國家的人都是那般，未免太可怕了。”
身旁幾人不住地嘀嘀咕咕，時不時還瞄向姜亦依，姜亦依將幾人的話盡數聽入耳中，嘴角狠狠一抽。
果真是迂腐，姜亦依心中生出了一個不合時宜的說法，既然東裕國沒有仵作，那他們究竟是如何偵破案件的？豈不是會有不少的冤假錯案甚至是疑案？
姜亦依也就是順勢一想罷了，倒也沒有太過在意，很快就將這件事情拋之腦后。
耳邊驟然間傳來一聲又一聲的驚呼，姜亦依回過神來，卻見處于她側前方的付相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軟軟地倒了下去，且遲遲沒有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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