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家辦事兒都是這個流程，村子里的閑漢們總要胡扯幾句。”
“這活兒也不是隨隨便便一個人都能做得來的，都是那些平日里會說俏皮話的。”
“還得敢說，不能關鍵時候掉鏈子。”
“說的話還不能讓本家不高興了，起到的是一個調節氣氛的作用。”
孔達耐心的給幾人解釋著村子里的習俗，眾人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紙轎紙馬即將燃燒殆盡，湯家的大輩兒湯東旺扯著嗓子喊道：“哭！”
“我那爹呀……”
“爺爺呀……”
斷斷續續的哭聲傳來，也給這寂靜的夜里平添了幾分凄涼，圍觀的村民們也都擰起了眉頭，紛紛一聲長嘆。
“行了。”湯東旺看到差不多了，喊道：“起來吧，別哭了，該往回走了。”
其他幾個家族的漢子們快步上前，將張正奇的兒孫扯了起來，又安慰了幾句，一行人緩緩朝村子里走去。
“哭的聲音大點兒。”當快到村子的時候，湯東星再次扯著嗓子喊道：“別一個個無精打采的，村里的老少爺們都瞧著呢。”
頃刻間，哭聲震天。
張正奇的兒孫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站在接到兩側的村民也是一陣心酸。
老爺子生前口碑極佳，年紀輕輕便過世了。
生死無常。
一行人哭著走進了家里，男進靈棚，女進堂屋。
嗚嗚哇哇……
戲班也奏起了哀樂。
哭聲更加凄厲。
“差不多行了。”
張鐵錨看著眾人哭了半響，將張正奇的大兒子扶了起來，勸說道：“林旭叔，起來吧。”
“鐵錨啊，叔心里難受呀。”張林旭哭腔道：“剛說過上了好日子，老爺子就撒手走了。我，我還說年底買個小汽車，帶著他出去轉轉呢。他前幾天還給我說，買個好點的，孩子也到了結婚的年紀了，以后開出去也體面呀。”
“我就是個混蛋啊，早點買了，這心里也不至于這么難受呀。”
“林旭叔，人死如燈滅，我六爺不會因為這種事兒不高興的。”張鐵錨給他點上支煙，安慰道：“好日子在前面，我六爺在天上看著呢。這一家子還指望著你呢，你哭哭啼啼的，我六爺在天有靈也會不高興的。咱們把老爺子的事兒辦漂亮點，老爺子走的也高興。”
“嗯。”張林旭擦了擦眼淚，哆哆嗦嗦的抽了支煙。
幾位和張林旭關系要好的村民也紛紛走上來，說著寬心的話，張林旭的情緒也漸漸好轉。
“孔達。”張林奎對著人群喊道。
“來了。”孔達快步走出來，“林奎叔，什么事？”
“后天是出殯的日子，上午還得行奠，你們幾個得幫忙陪著親戚。”張林奎商量道。
“沒問題。”孔達正色道：“我明天晚上不回去，隔壁幾家的院子也收拾好了，桌椅也都備齊了，明天一早兒就支上。我給葉中民和白正宇他們打了招呼了，他們后天一早兒就過來。”
張林奎點了點頭，又補充了一些細節問題，看著跑前忙后的謝狗子說道：“謝狗子，麻煩你了。”
“叔，這是哪里話。”謝狗子說道：“這都是應該的。”
“那叔也不跟你客氣了。”張林奎說道：“有些遠親后天過來，你記得幫忙招待一下。”
次日傍晚。
孔達來到了張林旭家中。
今天沒什么事，戲班也不在。
張正林，張林奎，張林旭和張鐵錨等張家族人正坐在偏房里吃飯。
“孔達，快點坐，我給你拿碗筷去。”張林奎說著站了起來，催促道：“鐵兵，快去把新菜端上來。”
“別著急端呢。”孔達喊道：“等下還有人過來呢。”
“他們來了再說他們的，你先坐。”張林旭拽著孔達的胳膊，“先吃著，守夜可不是什么輕巧活兒。”
“林旭叔，再等等。”孔達按著他坐下，笑道：“這飯菜也能吃，什么都新菜不新菜的，不都是下酒菜？”
“別和孔達客氣了，他不是拿架子的人。”張正林擺了擺手，說道：“孔達，你看著明天還有什么需要補充的不？”
“老爺子，您可是難為我了。”孔達苦笑道：“我對這種事還真沒什么經驗，跑跑腿兒干干活還成。”
“你以后得學著點，我們這些老家伙指不定哪天就得見閻王爺。”張正林嘆了一聲，又認真道：“你們都混的不錯，大家還指望著你們挑大梁呢。”
“三伯，得先看才能學啊，不然說了也記不住。有時間您喊孔達他們過去，給他們講講老輩留下的規矩。”張林旭也知道他心里不舒坦，看他應了一聲，才說道：“孔達，你這手勁兒還真大，我還沒回過神來就坐在凳子上了。”
“我下回注意，咱們多拉扯幾下。”孔達說道。
幾人正在閑聊時，葉中亭，白正宇，湯耀龍等人快步走了進來。
小屋里也顯得有些擁擠。
張鐵錨幾人手腳麻利的換了一桌新菜，倒上酒水，便催促著眾人落座。
晚飯吃完了，張林奎扶著張正林離開了。
李國華好說歹說的也將張林旭趕到隔壁的院子休息去了。
“我是不是來晚了？”白無憂和白二跑來了。
孔達愕然道：“你來這里做什么？”
“鐵錨哥從我那里訂了菜，我得過來看看什么時候讓人準備呀。”白無憂說完又和眾人打了招呼，笑道：“我今天晚上也不走了，麻將也帶來了，咱們聊聊天。”
孔達調侃道：“你小子還是什么熱鬧都湊。”
“這哪里是湊熱鬧，我這不是給鐵錨哥站場子嘛。”白無憂樂呵呵的說道：“我們都是通天館的人，不來不是讓人笑話。對了，鐵錨哥，通天館的那些會員明天也過來一趟，都是沖著你和大哥來的。我估計他們明天中午不會走的，你得多準備幾桌。”
“謝了。”張鐵錨拱手道謝，“鐵兵，馬上打電話，讓他們多預備幾桌的飯菜。”
守夜的任務就是別讓靈前的白蠟燃盡，及時蓄上線香，時不時點燃一支香煙。
除了這些零碎活兒，就是閑聊。
困了的人也能貓一覺。
天剛亮，張林旭的兒子，張鐵鵬便跑來了。
“你怎么來的那么早？”張鐵錨問道。
“我睡不著了，過來待會兒。”張鐵鵬說著給大家杯子里續上水，說道：“你們餓了不？我去給你們做點吃的。”
“你別忙活了。”李國華騎著電動三輪車駛進了院子，“老肥那里的包子和餛飩，大家趁熱吃。鐵鵬，我買的多，你趕緊把這些給你爸他們送過去。讓他們多少吃一口，這一上午事兒多，天氣又冷，餓著肚子可扛不住。”
李國華最近也成長了不少，考慮的也很全面。
六點半過后，院子里也熱鬧起來，張家人也都到齊了。
“你們來的挺早呀。”葉中民夾著煙走了進來，喊道：“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趕緊說聲，我馬上派人去采購。”
“民哥，你今天的任務就是接待那些林旭叔家的親戚。”張鐵錨快步迎了上去，“這活兒非你不可，交給別人我也不放心，我這邊也安排了幾個人。”
“沒問題。”葉中民不假思索道：“謝狗子，白無憂，安城，陳兵，你們負責招待通天館的人。對了，大家來了就別走了，好好在這里玩幾天。”
不多時，便有村民前來吊唁。
屋里屋外跪滿了人，女士進屋，男士則在靈棚底下。
不多時，外村的親戚也相繼趕來。
張鐵錨站在一旁，看著親戚起身，便喊上一嗓子：“謝戚（此時讀qie，三聲）了。”
這聲音落下，靈棚底下的孝子要起身，對著親戚所站的方向再次跪拜，磕頭。
親戚們則躬身行大禮。
“孔達，鐵錨，瘋虎和王秀才他們來，老蘆家來了不少人。”孔策從門外跑了進來。
砰……
一聲鼓聲傳來，張林旭等人再次哭了起來。
蘆鳳鳴率領著蘆家溝蘆家的年青一代快步走了進來。
這不是親戚，而是朋友，故而也不用跪拜，只需默哀即可。
張林旭也沒想到他們會來，聽到張鐵錨的喊聲，便準備行跪拜謝禮。
“林旭叔，可使不得。”蘆鳳鳴快步上前，正色道：“您節哀順變，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派個人給我們說聲就成。”
張林旭有些手足無措的說道：“成。”
“鳥兒哥，隔壁院子里收拾好了，你們先去那邊坐會兒。”孔達和張鐵錨負責迎接，客套了幾句，又催促眾人寫好挽聯，將蘆鳳鳴帶來的花圈擺到街上。
這表示的是對蘆家人的尊重，也彰顯了本家的人緣。
隨后，蘆鳳虎和王秀才又帶領著‘哭喪棒傳媒公司’的人走了進來。
孔達把事情安排妥當，便看到謝狗子跑了進來。
“大哥，通天館的人來了，不過來的有點多，六七十號人呢，男的女的都有。不知道白無憂給他們說什么了，這些人穿了清一色的黑衣，皮鞋，搞得和道上兒混的一樣。”謝狗子也是一陣頭大，“咱們是讓男女分開，先后進來，還是一起進來？”
“清清院子，讓他們一起進來就行，分開反而顯得小氣了。貓兒哥，你跟我去迎一下。”孔達丟下句話便向外走去。
張林旭看著離開的幾人，盯著張鐵鵬說道：“大鵬，這些人都是沖著你鐵錨哥來的，也給足了咱家人面子。你以后得好好混，混出個人模狗樣，別讓人把咱看扁了。你孔達哥和鐵錨哥的恩情也不能忘了，咱得念人家一輩子的好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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