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早飯過后，村子里的大喇叭響了起來。
與往日不同的是，今天并不是葉中亭的聲音，而是換成了張正林。
老爺子的聲音異常嚴肅，且每家每戶都得派一個人到場。無論長輩，晚輩，只要成家立戶了，必須派一個人到場。
村民還以為發生了什么大事，當即便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村部。
不大的屋子里或站或坐，滿滿當當。
葉中亭站在一旁清點著人數，還將人名寫在了本子上。
張正林坐在一旁的圈椅上，身旁是幾個家族的族老。年青一代的族長則是站在兩側，也是正兒八經的模樣。老張家因為張鐵錨和張鐵錘都在閉關的緣故，只能讓張鐵柱充當臨時族長，張林奎夫婦則是因為缺少了張鐵錘的緣故，都到場了。
“人都到齊了吧？”張正林敲了敲手里的煙袋鍋子，站起身道：“按理說，老頭子是退了，不能管那么多事了。不過今天，這件事老頭子不能不管，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咱村里的人毀在了自大自滿的路上。那樣，我就是咱村的罪人。”
自大自滿？
還毀了？
有那么嚴重的嗎？
眾人面面相覷，滿臉懵嗶。
“說正事兒之前，咱們先說件閑事兒。”張正林看了看站在人群里的孔達，“中亭，你來說。”
“是。”葉中亭忙不迭的應了聲，開口道：“我和村里的幾位同事，還有三爺爺商量了一下，明年開春翻修一下村部。咱不用大家出錢，從村里的賬上走。現在人多了，屋子太小，以后開個會裝不下也不像話。還有，咱村的村部你們也瞧見了，將近三十年沒修過了，也的確有點不像話了。”
“咱們還是采用上次修建的老規矩，各家各戶出個人幫忙，這樣大家都有參與感。”
“接下來，同意的請舉手。”
話音落下，多半人都舉起手來，未曾舉手的都是年輕人。
他們的父母登時就不樂意了，板著臉就開始教訓人。
“你翅膀硬了是不？這是不是你的家？”
“你這混賬東西，趕緊給我把胳膊舉起來！”
“讓你們干點活，你瞧瞧這個費勁！”
……
張正林看著神色憤慨的眾人，喊道：“別吵吵嚷嚷的，不參加有不參加的理由，咱們不強求。”
“三爺爺，我得上班呀。”
“我是流水線上的。”
“我們總不能請假吧！”
“真不是故意不來的！”
“您老給我主持公道啊，不然我爹回去得揍我！”
“安靜。”張正林擺了擺手，問道：“有下了班愿意過來幫幫忙的不？”
話音落下，未曾舉起胳膊的人都紛紛抬起了胳膊。
“成了，這件事就這么定了。”張正林滿意的點了點頭，看著眾人說道：“年代不一樣了，大家也都有自己的事，不能一個人說了算，也不是一個人說了算的事兒。你們這些當長輩的，也得考慮一下晚輩們的情況。”
“老頭子一把年紀了，都能分得清這個道理！”
“你們比我年輕，也應該能想明白。”
“這件事說完了，那接下來，咱們說正事兒。”張正林忽的話鋒一轉，臉色變得極其嚴肅，說道：“我想問問，你們每天給自家的孩子多少錢的零花，他們又做了什么？買了什么！”
“我給五塊。”
“我給兩塊！”
“你們給的真多啊，我就給五毛。”
“我給二十！”
“買零食了唄！”
“家里一堆亂七八糟的。”
“說了幾次，沒聽，我就沒管。”
眾人倒是沒攀比的意思，各家各戶都有蘆薈種植大棚和蘑菇種植大棚，收入也相差不多。
張正林聽完了大家的解釋，示意眾人安靜之后，“你們考慮過這樣的后果嗎？”
“有什么后果？”眾人一輛懵嗶，“給零花多了也不行了？這也不是偷的搶的呀！”
“別胡說八道了，三叔的臉都黑了。”
“肯定沒咱們想的那么簡單！”
有幾個村民提示，人群忽然便安靜下來。
“你們知道學校食堂里是什么情況嗎？”張正林看著眾人紛紛搖頭，說道：“白正杰，把桶拿進來。”
“好咧！”白正杰應了一聲，便將藏在院子里的泔水桶拎了進來。
“這是今天早上學校食堂里扔的菜，都是娃娃們吃剩下的。現在冬天了，一時半會的也餿不了，大家也別嫌棄這玩意兒膩歪人。”張正林說著，拿起桶里的哨子盛了一勺子，倒進了桌子上的塑料盆里。隨后，又是一勺子，接著一勺子。
大片大片肉片，咬了一口的包子，吃了兩口的油條，還有大量的剩菜。
甚至，還有整塊兒的肉。
村民們眉頭也是越皺越緊。
終于明白了張正林喊他們來的原因。
“這特庅不是糟蹋東西嗎？”
“我回家非揍那小兔崽子一頓！”
“這才過了幾天的好日子！”
“我以后還給那小子零花，我就抽我自己大嘴巴！”
“這就是你們慣得！”
村民不淡定了，氣的罵罵咧咧。
有幾個更是恨不得現在就去學校里，把自家的娃娃揪出來，問問這段時間糟蹋了多少糧食。
“瞧見了吧？這才是老頭子說的正事兒。”張正林放下哨子，擰著眉頭說道：“慣子如殺子！你們手里的確有了錢了，他們也不愁吃喝了！可你們現在是什么情況？一門心思的顧著賺錢！還有多少心思管自家的娃娃？”
“孔達修這個學校為了什么？花那么多錢為的什么？求著洛老頭兒教給娃娃們拳腳功夫，又是為的什么？”
“為的就是讓他們糟蹋糧食？還是為了讓你們省心？”
話到最后，幾乎成了嘶吼。
眾人嚇得縮了縮脖子，連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
“老三，這么大年紀了，消消火。”老虎爺爺擺了擺手，說道：“孩子們也都知道了。”
“老虎哥，你別多話。”孔廣通還是支持張正林的。“這種事不能一句話就了了，不然記不住。”
“你們倆都少說幾句，我還沒說完呢。”張正林這個時候誰的面子都不給，環顧四周，說道：“從這個周末開始，以往怎么養娃娃，以后就怎么給我養娃娃。你們不聽也沒事，那是你們的自由。我丑話說前面，以后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食堂飯菜正常收費。”
“還有，我告訴你們，糟蹋糧食的那些娃娃，絕大多數都是咱們村的！”
“你們好好的慣著，慣著他們吃，慣著他們穿，慣著他們不學習。等外村的娃娃們學習比他們好了，一個個出人頭地了，我看你們去哪里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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