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英子勇敢起來,“我就是喜歡他。和他一起我會很開心。”
“他從前喜歡捉弄我,但又會故意哄我開心。雖然我覺得他幼稚,但笑的時候,我真的很開心。”
“是那種,回憶起來都會很開心的開心……”
“我一點一點看著他的改變。他會因為我隨口一句話而努力,以一個學渣的身份,鉆研晦澀難懂的知識。”
“他真的有時候幼稚得可愛,我收到禮物的時候,總是伴隨著驚喜與感動。因為我感覺到了他的認真與在乎。”
“我真的很喜歡他,就是不知不覺間喜歡上了!”
面對閨女飽含深情的話語,宋倩和喬衛東兩人的臉卻是一臉陰沉。
這不就說明他們的女兒陷得很深嗎?
“喬英子,我是不是那天是不是跟你說過——就算喜歡,也要克制?!”
宋倩紅著眼睛,她覺得自己的憤怒有點壓不下去了。
“你聽進去了嗎?你為了去池遠家,騙過媽媽多少次?啊?”
“悄悄一個人去男生的家,你可真行,可別告訴我就是為了學習!”
“你自己想想,這是乖孩子的行為嗎?!這是高三學生應該做的事嗎!”
可是,高三學生……難道高三學生的一切都只能為了學習嗎?
英子沒敢說出口,她的頭越來越低。
她騙了她媽媽,這是事實,內心也一直被害怕充斥著,但終究還是被發現。
但是……
“媽,我也告訴過你,喜歡是控制不住的……”她弱弱地表達著自己的意思。
“控制不住?”宋倩苦澀地琢磨著這一個詞,而后就像放棄了一般問道:
“好,既然如此。英子,你告訴我,你們倆誰主動的?能不能……分手?”
此話一出,英子緊緊地捏緊了手,白皙的皮膚泛紅,仔細看還能看到輕輕鼓起的青筋。
為什么?為什么就不能理解呢!
為什么就一定要讓他們分手呢!
她的腦海中回蕩著無數‘為什么’。
但就是說不出口啊,她媽媽這樣子似乎是想要把她吞了一樣。
“我……是我主動的……”她終究還是說出口了。
既然已經被發現,那還不如她一個人認了。她不能一直依賴池遠幫她。
而且,這次依賴池遠也沒用,面對她的父母,特別是一直照顧他的宋倩……他夾在中間得多難受?
難道要撕破關系嗎!這肯定不行。
“你確定嗎?英子?”宋倩皺著眉問道,這不是她想要聽到的答案。
無論是池遠主動也好,亦或者兩人互相靠近也好,也比自家閨女先行靠近都好!
內心里,她不過是希望替英子開脫,維護自己女兒乖巧的形象,繼續欺騙自己!
聽到這兒,喬衛東徹底坐不下去了。
只見他一臉陰沉地站起身來,壓抑著惱怒說道:
“英子,好好回答你媽媽的問題,‘你,確定嗎’?確定不是池遠那小子帶壞你的嗎!”
“英子,你只要你好好說出來。爸爸想知道真相,如果真的是……我饒不了他!不對,肯定是……!”
看似問句,實際上在喬衛東心里,這是一個感情肯定句。
他和池遠的相處并不似英子和宋倩那樣多,但他可記得——池遠,在一年前可是一個學渣!
肯定是那個時候,這混小子帶壞了英子!
憤怒沖昏了頭腦,當然是學渣的喬衛東,現在也貶低起了學渣。
宋倩在邊上聽得直皺眉,特地轉頭看了一眼門口,老師也并沒有提醒。
再加上喬衛東也是為了英子好,她便沒有打斷。
她是沒有打斷,但是……有人打斷了。
“夠了!”英子憋得滿臉通紅,突然吼道。
“英子……你、你說什么?”喬衛東驚了,這還是英子這一次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
宋倩也同樣驚愕地瞪大了眼睛。她又何嘗不是呢?
以往就算他們倆鬧矛盾,英子最多帶著哭腔說話,從沒有大聲沖她吼。
英子……從小到大可都是乖乖女啊……
“我說,夠了!”英子再次大聲重復,站起身來,猛然抬頭。
哭得有些紅腫的眼眶內,是堅定的眼眸。
即使流著淚,這樣的堅定也令宋倩產生了不妙的感覺。
果然,下一秒,英子搶在他們前頭開口了,那緊握的拳頭因為用力過猛已經顫抖了起來:
“是不是要把所有的錯,都甩到池遠身上,你們才會覺得滿意?”
“為什么你們覺得所有錯的就是他?我都承認了是我的錯,你們為什么還要找他麻煩?”
“為什么就連我喜歡他,都是他的錯?他只是喜歡你們女兒而已,犯天條了?”
“別說沒犯,就算犯了,你們有證據嗎?空口就指認?”
“你們憑什么就理所應當地給別人下定義?”
“就因為他以前是個學渣,不學無術?所以,他就一直是個壞孩子?”
當然……不是……
宋倩張了張嘴,想要辯解。
但話到嘴邊,卻是那樣無力……
就算她不想承認,其實……她內心對學渣一直是存有偏見的。
英子轉頭,淚光閃閃地盯著宋倩,直視她的眼睛。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來的勇氣,但一想到池遠總是想著她、陪在她身邊、守護她,卻還要受到詆毀,就再也無法忍受!
“媽!我爸對他了解不多,那你呢?你是怎么認為的?”
“難道你也覺得他是你從小照顧到大的,就欠了您莫大的恩情,覺得他‘拐走’您的女兒,就覺得他背叛了你?”
“一切都是他的錯?他應該認下這個錯?”
宋倩依然在沉默,表情越來越難看。
但英子只想把胸腔里的情感發泄出來:
“但您也知道——一個巴掌拍得響嗎?我被迫的嗎?‘拐走’?不,我自愿找上他的,因為我喜歡他!”
“就算你們認為他有錯,找上門去警告他、教訓他,我相信,他也愿意低三下四地聽著……”
“因為,媽您對他有恩,更重要的是,他喜歡我!”
“他難道不知道夾在我們中間難受的是他嗎?他知道啊!但喜歡是那么容易控制住的一件事嗎?”
“再說了,您憑什么要求他壓抑自己的喜歡呢?”
“而且我很喜歡他,主動的是我,我沒有騙您。”
“你知道嗎?一開始,無論是藏樂高、藏望遠鏡,還是讓他幫我想辦法去天文館……都是我用朋友的情誼‘逼著’他做的!”
“他還是尊敬您,即使答應了這些事,他依然選擇絞盡腦汁,只愿能夠達成愿望的同時,避免您過于傷心的方法!”
宋倩知道英子這番話不全是真話,但卻又的確有很多是事實……
自始至終,即使她存在很大的問題,池遠就算是站在英子那邊,面對她,卻依然保持著應有的尊敬,從不會使用質問的語氣。
她陷入了沉思,突然覺得心真的抽得呼吸不過來。
而喬衛東?
他現在還在為自己閨女有難,不先向自己‘求救’,而向一個小混蛋求救感到挫敗與憤怒。
哎!
這老父親被怒氣沖昏頭腦,估計一時半會走不出來了。
片刻后,宋倩揉了揉太陽穴,強行冷靜,甚至還勉強扯出了笑容:
“英子,是你主動的,這點我明白了。但是,你聽媽說,你現在談戀愛是不對的……”
但她還沒說完,就被氣頭上的英子打斷了:
“為什么不對?”
“是因為高三?因為那成績?媽,我理解……”
“但是,你難道沒有看到嗎?”
“我們談戀愛影響成績了嗎?沒有!”
“這理由是站不住腳的!”
宋倩苦澀地說道:
“現在不會,不代表以后不會。聽媽一句勸,先分手,度過了高三再說好嗎?慢慢來,媽可以保證,以后不干預你的戀愛!”
說著,她還碰了碰喬衛東。
讓他同意以后英子和池遠談戀愛?
后者只是怒氣滿滿地哼了一聲,并不想說話。
宋倩強忍著怒意,“我替你爸同意了!”
聞言,喬衛東猛然瞪向宋倩。
但不等他說話,就被宋倩更狠地瞪了回去。
——先安撫好英子要緊!
這個時候,英子卻捏著拳頭說話了:
“媽,別白費功夫了。我知道這些話只是說給我聽的而已……”
至于做不做,還真不一定。
反正,有前車之鑒,她不會再相信了。
“就像你剛上初中那會……我每次學累了想玩,你都說:‘超過池遠就可以了’,然后,事實呢?”
“僅僅一年,初二我便超過了池遠成為年級第一,但我能玩了嗎?你說:‘第一需要保持’,絕口不提允許我玩的事。”
“然后的然后,上了高中,我的學習壓力更重,玩耍的時間越來越少,有了一個又一個新目標——丁一學長,還有更多考上青北的學長學姐……”
“所以,那一開始那一句‘超過池遠就可以了’,我早就實現了,但您又實現您的諾言了嗎?”
已經顧不上在意英子的語氣了,喬衛東聽得有些心驚,悄悄轉頭看向宋倩。
后者沉默著,臉色好似黑如墨,卻沒有回答。
那渾身散發的‘冷氣’都讓他冷靜了幾分。
宋倩自己也沒想到——自己說的那些話,隔了這么多年,還被英子記得這樣清清楚楚……
但這種‘謊言’,不是每個家長都會說的嗎?
初中說,‘去了高中就輕松了’。
高中說,‘考上大學就輕松了’。
大學說,‘找到工作就輕松了’。
工作……
事實上,這是謊言,家長都這么說了,那又怎么會輕松?
畢竟,你是你,爸媽是爸媽,時代在變。當年上學不像現在上學,當年找工作也不像現在找工作。
對此,家長有自己的解釋——
“媽……媽這不是為了激勵你嗎?這是善意的謊言,對,善意的謊言!”
只是宋倩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勉強。
“對,英子,就只是善意的謊言而已。”不知為何,喬衛東想也沒想就出聲附和道。
看著強勢的宋倩,現在這樣吃癟、甚至有些柔弱的模樣,這本來是他希望看到的,現在他卻有點笑不出來了。
“善意的謊言?”英子繃著想哭的情緒,極力用著冷淡壓下來。
“可你知道你這善意的謊言,到底對其他人產生了什么影響嗎?!”
“你不知道!你只知道將自己女兒培養成最棒的,是的,我一開始也不知道,乖乖聽您的,就想成為你眼中那個‘最棒’!”
說著說著,淚水還是流了出來。
出于坦誠,也是為了更好地安慰英子。晚上通話的夜晚,只要察覺到英子情緒有不對勁,池遠就會先說一說自己的事情,然后希望引導出英子傾訴的愿望。
也是在前不久,她從池遠口中聽到了這件事。
天知道,她當時是有多么難以置信與心疼。
他幼稚嗎?的確幼稚!甚至是傻!
但你又能要求一個小學生什么呢?他只是單純地想要找回自己的玩伴罷了。
他也是個不坦率的家伙,默默承受下來。
既然如此,她又如何忍心再將壓力加到他身上?
“是的,僅僅一年,我便暫時成為了您眼中那個‘最棒’的……”
“但您有想過嗎?為什么從前那個‘最棒’的,為什么會快速退步?”
英子含著淚,問道。
從前那個‘最棒’自然是指池遠。
這個問題,其實宋倩也沒有答案。
畢竟,池遠小學的時候一直是全年級第一,還是壓倒性的那種第一,全科除了語文都是滿分。
雖然不想承認,但英子和他的差距真不小……
“我……不知道。”宋倩忍著內心的不安回答道。
“我猜您也不知道的,或許現在也不是很在乎。”
英子愣愣地看著自己媽媽,沒有什么表情。
“因為您就是這樣,即使嘴上說著改變,也還是沒有改變!”
太驕傲了,希望一切都按自己的心思進行,渾然不會管其他人。
但英子的這番話,也的確傷人。
一下子否定了宋倩之前所做的努力。
此時,宋倩臉色已然慘白,抿著嘴什么話都說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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