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縫甫一出現,整座識海便發生了劇烈的震顫。
原本一片光明繁榮的氣氛,瞬間被破壞。
道道黑氣從大日如來法相上升起,在識海中肆意擴張。
無論李長安如何運轉《大周天玄法》,始終無法對黑氣形成有效控制。
這些黑氣籠罩在大日如來法相身上,使得本應立足光明的大日如來,平添了一股邪惡詭異之氣。
山洞內,也因為這股黑氣的出現,陰風陣陣,煞氣逼人,仿佛招來了陰魂陰靈,在嘶吼,在咆哮。
王天罡面色陡變,這是發生了什么!?
他想要出手,可是根本無從下手。
李長安的修行,已經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疇,胡亂插手,只會幫倒忙。
李長安盤坐在地,心中思緒紛雜,想要梳理出問題所在。
“到底哪里出了問題!?”
“明明一切都很正常,為何會出現這樣的變故?”
他前前后后思索修行的每一步,并沒有發現什么漏洞。
“難道真的是因為沒有參悟自身的君子之道,所以才導致這樣的局面嗎?”
李長安念及至此,心神竟隨之搖曳。
“竟真是如此!?”
“修心不足,先修神通,反倒無法駕馭大日如來法相,所以才出現這樣的情況……”
他越是這般想,內心的自我懷疑就越濃,大日如來法相臉上的裂縫,就越向外擴張。
李長安瞬間明悟,這是修心不足,心魔叢生的表現。
“難道要我散掉大日如來法相,重新修心不成?”
“不,決不能后退,一旦后退,必定會留下陰影,到時候如何再睥睨同儕?”
“神通竟敢反噬,我便偏要將你徹底壓制!”
李長安心念如電,思考著解決方法。
若再任由黑氣蔓延,自己耗費無數方才修成的大日如來法相,不僅會散掉,往后再想重修都沒有機會。
必須要保住!
“再恢復傳統的修心已經來不及了,我只能繼續往前,一定要壓制異動。”
“以后再想辦法修心彌補!”
“神通法相,決不能散!”
萬千念頭在腦海中激蕩。
李長安猛然想到了一種可能,隨即借著勉強恢復的一點法力,融入大日如來法相,睜開破妄金眸,看向這些繚繞的黑氣,
“果然!”
“我在修煉視思明之時,一直都在挑選神通好的一面,只想著看得越遠越好,看的越清楚越好,最好是勘破虛妄,直指本源。”
“純粹的光明,又怎會存在?”
“這些黑氣,正是神通中壞的一面,卻被我一直忽視。”
“所以《大周天玄法》才無法驅趕這些黑氣,因為黑氣也是神通!”
融合大日如來法相,李長安的靈魂再次變得冰冷,屬于人的情緒在退散,只留下純粹的漠然與理智。
而今的他,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找到解決之法。
“要為這些黑氣找到容身之地。”
“孤陰不生,孤陽不長……”
現實中,李長安的雙眼也變成了冷漠的金色,腦海中出現了這八個字后,一切條理都被梳理清楚。
融合了大日如來法相之后,思緒比正常狀態下,靈活十倍有余。
而且由于摒棄了諸多雜念,實際的參悟速度,還要再快上幾分。
“需要第二道神通法相,承載這些神通負面黑氣。”
“視思明神通,還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看見的反面,便是看不見……”
“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管中窺豹,時見一斑。”
“《大般涅槃經》有言:其觸牙者即言象形如蘆菔根,其觸耳者言象如箕……”
“勘破虛妄,直指本源……與之對應的,便是無窮業障,目不能視!”
“視思明的神通負面,當為……業障黑眸法身!”
隨著李長安的心念,識海中的黑氣頓時找到了宣泄口,洶涌如潮,匯聚到了一起。
一個通體漆黑的巨大文道法身緩緩成型。
大日如來法相中,依然有源源不斷的黑氣,涌入漆黑如墨的業障黑眸法身之中。
可是這業障黑眸法身,始終有一種虛浮之感,甚至無法靠近大日如來法相。
否則就會有潰散的跡象。
“二者并不等同,無法相提并論。”
此時的金眸李長安,有一種無法言喻的割裂感。
明明是在思考事關自身危急存亡之事,但卻又像是事不關己,沒有半點危機臨頭的情緒波動。
他從獸皮寶袋中摸出血海之花,扔進了嘴里。
“只有神通法相,才能與神通法相抗衡……”
“以血海之花,再次淬煉周天星辰法力,凝練金輪法相。”
“以《三頭六臂神通》、《殺戮之主》為法相功法。”
李長安體內的法力本就快要干涸,又如何第二次淬煉法力?
血海之花在腹中化開,直接裹挾著全身三百六五十顆周天星辰金丹,生生刮下了一層,方才匯聚出全新法力。
“轟隆隆……”
識海之中,驟然有雷霆炸響。
大日如來法相上的黑氣,猶如滾滾狼煙,鋪天蓋地。
而與大日如來法相遙遙相對的另一道身影,也逐漸變得凝實。
識海仿佛因此,被從中間一分為二。
業障黑眸法身身上,一條條神通秘紋糾纏盤結,好似一條條蛟龍在匯聚。
氣勢越發幽暗深邃,好似一方地獄正在悄然張開大門。
黑暗中,突然想起了金鐵碰撞的聲音。
原本有些虛浮不定的業障黑眸法身身上,開始出現了一片片漆黑的鱗甲。
這些漆黑鱗甲迅速向四周蔓延,并且完美地契合在一起。
“鏘鏘鏘……”
業障黑眸法身猛然一陣晃動,隨后又出現了兩具身體,對應身后兩側,各自伸出兩條粗壯手臂。
漆黑鱗甲迅速將其覆蓋,化作一副尊貴幽暗森羅萬象的神通甲胄。
又是三道厚重的碰撞聲響起,三副漆黑面甲,覆在法身臉上。
隨后,三根同樣漆黑的螺旋犄角從額頂升起。
一股代表了無窮黑暗的幽冷之氣,轟然綻放,化作一朵血海之花,漂浮在業障黑眸法身腳下。
在其身后,一片迷霧悄然出現,巨大的殺戮之影從中走了出來。
猩紅雙目、血金面甲、逆角頭顱、修長身軀,以及后背的六對骨翼。
而這虛影的相貌,同樣與李長安一般無二。
只是氣質上多了無窮盡的殺戮與暴虐。
這……才是殺戮之影的真正模樣!
殺戮之影一步跨出,竟與業障黑眸法身瞬間融合。
識海中“嗡”的一聲,翻滾如浪的黑氣,瞬間溫順如綿羊。
原本漆黑如墨的神通甲胄邊緣,出現了一抹鮮紅血色。
每一片鱗甲,每一個彎曲處,都被血色沾染,仿佛剛從血海中走出一般。
漆黑的三雙眸子里,各自多了一點血光,化作一枚殺戮之主的符文烙印在瞳孔深處,緩緩旋轉。
而那張漆黑面甲,則在邊緣多了血金之色,顯得越發凌厲。
額頂的三根螺旋犄角中,又有三根逆角貫穿其中,二者完美融合,好似真龍繞柱。
而殺戮之影背后的六對骨翼,則“嘭”的一聲炸開,化作根根鋒利的白骨長矛。
與此同時,第二道金輪也淬煉好,直接被法身攝來,扔在腦后。
白骨長矛隨之轟然貫穿金輪,向外張開。
二者融合之后,好似一尊大日,向外散發著光芒一般。
只是這尊大日,卻呈現令人毛骨悚然的蒼白色。
第二尊神通法相徹底成型。
識海之中,一片震蕩。
李長安從大日如來法相中離開,隨后與全新的神通法相融合。
甫一融合,瞬間就被無窮無盡的殺戮之聲淹沒。
整個人好似高坐在王座之上,放眼望去,戰火燃燒,無數士兵在互相廝殺。
整個世界都陷入了恐怖的戰爭之中。
而戰爭越恐怖,持續的時間越長,這尊神通法相的實力就越強。
天地間浩瀚的殺氣,成為了滋養它的養分,使得它飛速成長。
“本座……幽冥帝尊!”
李長安耳邊回響著一道威嚴而又狂暴的聲音,而這道聲音的主人,恰恰就是他自己。
如果說大日如來法相,代表了極致的冷漠與超然。
那么這一尊幽冥帝尊法相,則代表了極致的殺伐。
“這世間,最大的業障,便是無休止的戰爭與殺戮。”
“本座……會將業障,賜給這個世界!”
李長安從幽冥帝尊法相中退出的前一刻,耳畔還回蕩著幽冥帝尊目空一切的聲音。
因為兩大神通法相的出現,識海變得格外熱鬧。
再也不復之前的平靜祥和。
大日如來法相始終寂靜無聲,但是卻洞察一切。
而幽冥帝尊法身,則更顯攻伐之勢,想要侵占大日如來法相所在的區域。
大日如來法相雖說一言不發,但卻寸土不讓。
原本一強一弱的狀態,現在變成了兩強對峙。
所幸,這樣的對峙和爭斗,尚在可控范圍之內,蒼生社稷鼎還能鎮得住。
不像方才,法相要崩碎,識海要重創。
但李長安總始終有種心驚肉跳之感。
之前只是一顆炸彈爆炸,勉強還能扛得住。
而現在卻好像坐在兩顆核彈上,一旦爆炸,想都不用想,必死無疑。
從修煉中蘇醒,李長安便看到師公緊張擔憂的眼神。
“怎么樣?”王天罡連忙問道。
“暫時解決了。”李長安把自己凝練第二尊神通法相的事提了一下,但并未細說。
里面涉及到的隱秘太多,甚至關聯到羊脂玉書,實在無法開口。
“常人在君子第一思,和歸元第一轉,能修煉出合適的神通,凝練出赤色元輪,就已經很不錯了。”
“你不僅修出了文道法身和金輪法相,更兩相融合,化為神通法相,可謂前無古人。”
“但我萬萬沒想到,你竟然又修出了第二尊神通法相。”
王天罡感慨不已,“如今你的修煉,已經完全與這個時代不一樣了,往后的路,恐怕沒有人能幫你,只能憑你自己去摸索。”
“其他人的修行經驗,也只能成為你的參考。”
“不過,你方才說,兩尊神通法相并未安定下來,反而在對峙?”
李長安點頭,說道,
“原本只有一尊大日如來法相時,法相險將崩潰,而后弟子才修出第二尊幽冥帝尊法相,這才穩定了局勢。”
“可是當幽冥帝尊法相凝練出來之后,卻和大日如來法相遙遙對峙,互不相讓。”
“目前尚在控制范圍之內,所以問題還不算緊急。”
“但就怕什么時候突然爆發,屆時就真壓不住了。”
王天罡蹙眉沉思,沉吟片刻后問道,“往后君子還有八思,歸元也還有八轉。”
“你每一層都要凝練兩尊神通法相?”
李長安搖頭,“先前弟子分別與兩尊神通法相融合過。”
“這兩尊神通法相雖然強大,但依然只是徒有其表,還有很多可以彌補的地方。”
“弟子想以這兩尊神通法相為根基,往后每個境界,都將修出的文道法身和金輪法相,融入其中。”
“盡可能壯大這兩尊神通法相。”
王天罡點點頭,“你能這么想,我也就放心了。”
“單單兩個神通法相就如此兇險,真要有十七八個,那恐怕壓都壓不過來。”
“如果先修成文道法身和金輪法相,然后再融于兩大神通法相,至少你只需要專注于此二者。”
王天罡此時說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因為孤陰不生孤陽不長,所以你才凝練出第二尊神通法相。”
“但你有沒有想過,這尊神通法相,其實也是相互獨立的存在?”
“對大日如來法相而言,他依然是孤陽,而幽冥帝尊法相,仍舊是孤陰。”
“陰陽對峙,實屬正常。”
李長安聞言,頓時眼睛一亮,師公的眼光著實老道,趕忙問道,“師公,那弟子應該怎么辦?”
王天罡捻須笑了笑,自己還是有點用處的,要不然堂堂師公,竟然連修行問題都解決不了,還有什么臉面對徒孫?
他并不知道,他遠在東岳郡的弟子,一直都認為他是個不著調的師公。
王天罡接著說道,“有兩種思路。”
“其一,便是化對峙為太極,若能找到二者之間的平衡,使之陰陽相生,對峙局面自然消失。”
“其二,以力服人。若有更強的存在將此二者鎮壓,自然也就斗不起來了。”
李長安也陷入了沉思。
這兩種思路,想要真正施行,并不簡單。
二者之間的平衡,暫時也看不出來,還想要二者相生,更是難如登天。
至于更強的存在……他怎么再修出一尊更強的神通法相?
這兩個,已經是極限了。
大日如來,幽冥帝尊……
難不成我再弄一個鴻均道祖出來?
見李長安這般模樣,王天罡開口提醒道,
“無論選擇哪一條路,你都要開始修心。”
“神通法相太強,而本心太弱,始終無法真正操控神通。”
“記住,人御器,而非器御人。”
“本心強大,第二條路也許更容易走……既然你能想到將正反兩面分開凝練神通法相,為何就沒想到將二者合二為一?”
“屆時再有更強大的本心,全新的神通法相,自然會比這兩尊極端的神通法相更強。你覺得呢?”
李長安聞言,頓時有醍醐灌頂之感。
實在是當局者迷。
他怎么就忘了這一茬?
當即欣喜地朝抱拳行禮,“多謝師公解惑……”
王天罡滿意地笑著點點頭,剛準備說些勉勵的話,突然面色陡變,抓住李長安的肩膀,一步走出了山洞。
李長安還沒反應過來,就發現自己被師公帶著,站在了高空之上,面朝南方。
“師公……發生什么事了嗎?”
王天罡皺著眉頭,似要看穿重重虛空。
可是他在文道一途,依然只是半步三品,只能隱隱感受到天地氣運的變化。
“人族的氣運,好像在變……”
“你先把修為穩固好,隨后我帶你回大晉。”
李長安也將目光投向南方,點了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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