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佶雖然昏庸無道，可是要說天分的話，在兩宋的這些皇帝之中，天分絕對算是上上之選。
要不然的話，他在藝術上的成就也不可能達到那個地步。
把這些文書套在一起只是看了一遍，立刻就發現了其中的問題所在。
元符三年的時候，秦州地方官員已經報了地牛翻身，本地百姓死傷慘重，百姓的房屋倒塌無數，田地損壞更是不計其數。
這一點，在秦州本地的稅收上面還看不太出來，可是在整個熙河路的度支賬簿上，就已經能夠看得十分明顯了。
畢竟，大宋朝在財政上實行的是轉運使地方調度政策，每一個路在完成了上繳中央朝廷的份額之后，剩下的部分還是要根據當年的實際情況來決定剩下的錢糧份額分配。
也就是說，如果整個路上的某一個州縣受災，當地的轉運使就會從其他臨近的州縣調集糧草直接賑濟。
只有當災情太過嚴重，本地沒辦法完成賑災的任務之后，才會奏請朝廷從中央財政撥款賑災，或者動用地方上的常平倉儲糧賑災。
現在從熙河路的賬本上，已經能夠明顯的看到，整個熙河路上幾乎所有其他州縣能夠調用的錢糧，全部都被調到了秦州。
而秦州當地收繳上來的賦稅，也直接照著往年少了四成。
甚至就因為這個，下面的幾個縣令在吏部的考評上還被記了一個中下，由此可見當年的災情之嚴重。
而在黃潛善當年奏報上來的文書上面，則完全看不到當地災情的嚴重情況。
文書可以做假，但是賬本做不了假。
兩個東西放在一起，幾乎是眨眼之間，趙佶這個皇帝立刻心里就有了判斷。
“守道，這件事情怕是還得你來做了！抽調幾個得力的心腹，遠赴秦州替朕了解一下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
趙佶說到這里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已經變得陰沉無比。
“那黃潛善那邊呢？”
猶豫了一下之后，梁師成試探著問道。
“黃潛善現在在哪兒？”
一想起自己這些年來的諸多不順，趙佶現在立刻就把所有的氣都撒在了黃潛善身上。
念到他名字的時候，眼神之中已經有殺氣閃爍了。
“現在這時候，他正在孟州做知州……”
“你先派人把這件事情給我查清楚了，若是這件事情當年真的是他作假的話，朕饒他不得！”
對于風水堪輿這種事情，趙佶那可真的是篤信無比。
要知道，他自己本身就是風水之術的受益者。
當年，徽宗皇帝剛上位的時候，哪怕是當初身邊妃子眾多，可是卻一直沒有產下龍子。
當時的龍虎大天師張混康，在勘察了皇宮的風水之后，直接回報徽宗皇帝，說是皇宮的西北角地勢太低，影響了皇帝的子嗣。
聽了他的說法之后，趙佶直接就下令讓人把西北位置墊高了三尺三寸，后來果然子嗣成群，這些年下來陸陸續續都已經生下了十幾個龍子龍女。
有這種事情在前，他對于林靈素的說法當然是無比的相信了。
“諾！”
梁師成應了一聲之后，立刻就扭頭，準備下去吩咐人前往秦州了。
“對了，一會兒完事之后，你到神霄宮去看一看，看看元妙先生那里到底如何了！”
就在梁師成馬上就要走到門口的時候，趙佶忽然再次開口說道。
“諾！”
聽他這么一說，梁師成的心里也是一喜，這還真是正中他的下懷了。
雖然林靈素之前并沒有跟他打招呼，但是，當所有的信息矛頭全部都瞄準了皇權扇的時候，他的心里面頓時就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猜測。
畢竟，折萬春才剛剛從他手里調走了一批文書啊！
這些文書，可是全部都是關于黃潛善的！
以他的老謀深算，他怎么可能會相信這是巧合呢？
只不過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還需要和林靈素好好的談一談。
袁星馳他們唱了這么大的一臺戲，現在這個時候，他也正好可以借著這一個戲臺給自己加一點戲碼。
這大相國寺的那些和尚們，最近這段時間實在是太跳了。
而且就在前幾天的時候，居然還有一個不知死活的老禿驢，在太子的耳邊說太子的手下殺戮過甚有損陰德，這他娘的不是明擺著沖著梁師成去的嗎？
畢竟，太子手底下的那些老東西們，一個個自命清高，除了梁師成手下的這些人之外，哪有什么殺戮過甚的？
他要是不給這些老禿驢們上上眼藥，這些家伙還真以為他們現在可以翻身做主人了！
而眼下這個時候，這不就是最好的機會嗎？
從福寧殿里出來，梁師成直接在自己的干兒子里面挑了兩個懂事的，打發了他們去秦州之后，就直接坐著馬車一路再次回到了神霄宮。
“梁太尉，您怎么來了？”
看到梁師成的馬車去而復返，張如晦趕忙迎了上來。
“官家不放心元妙先生的身體，特意讓我來看看那些太醫們看的怎么樣了！”
趙佶剛才的話，給了梁師成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現在這個時候他說起來倒是順口無比。
“有勞梁太尉掛念，師尊的身體雖然損傷嚴重，可是，現在這個時候已經緩和了不少了！”
“既然已經緩和不少了，那你在前面帶路吧，我總得親自看過之后，再回去跟官家交代！”
林靈素今天演的這出苦肉計，實在是讓梁師成都不由得嘖嘖稱奇，這老小子這次實在是太舍得下本錢了。
他都已經混到如今這個地步了，居然還能下得了狠心，做這種事情。
別看林靈素的地位尊崇，可是，皇帝身邊的這些太醫們可也不是好糊弄的。
但凡是讓他們真的查出點什么不妥的地方來，倒大霉其實也就是那么一瞬間的事情！
畢竟，無論是這些道士還是太監，在皇帝的面前，頂多其實也就是一個小丑而已。
皇帝要殺他們，甚至連三法司都不用過，只需要一道圣旨就足以讓他們人頭搬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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