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早就已經做好了決戰的準備，可是等到這一刻真正來臨的時候，劉栩這才發現戰爭是如此的殘酷。
為了能夠取得戰爭的勝利，韓慶和整個人已經不惜代價了，現在的他就像是一個輸紅了眼的賭徒，直接將他自己所有的實力全都給擺了出來。
甚至就連那些精銳的女真騎兵，都被他直接變成了步兵，然后塞進了攻城的隊伍里。
無論劉栩他們愿不愿意，他都必須承認，和他手底下的那些士兵比起來，這些女真騎兵的戰斗力明顯更勝一籌。
哪怕現在離開了戰馬，哪怕現在這個時候他們是在攻城，可是，一旦這些人跳上城墻，很快就會在城墻上引發一陣的騷亂，也幸虧他們還有著這段城墻，要不然的話，這場仗根本沒有任何要打的必要。
戰爭從早上一直打到了日落時分，整個真定城的城墻下，此時此刻早就已經被密密麻麻的尸體給布滿了。
那原本還有些清澈的護城河，現在這時候，已經徹底的被鮮血給染紅了。
一個個鮮活的生命順著云梯爬上城墻，緊接著在城墻上被人殺死或者殺死別人，然后，再次從城墻上被人丟下。
肋骨的士兵換了一個又一個，眼看著太陽都要落山了，可是，韓慶和依舊沒有收兵的打算。
從早到晚，整整一個白天的時間，他就這么呆呆的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自己的士兵，一個個沖上去被人殺死，然后從城墻上掉下。
金人的死傷固然慘重，可是宋軍的死傷也一樣的慘烈。
才剛剛征召起來的5000民夫，現在這個時候已經只剩下不到3000人了。無數城中的婦孺，現在這時候也都開始被陸續組織了起來。
要么幫助他們照顧傷員，要么幫著城中的民夫們趕筑甕城，整個真定城都在忙碌著，作為整個真定城里地位最高的文官，李貌努力的想要給自己找點事情做。
可是，無論他做什么，這心卻始終都靜不下來。
鬼使神差之下，他像個局外人一樣，一路來到了專門安置傷兵的院子里。
“大人！”
“大人！”
看著李貌身上的官袍，無論那些傷員們的傷有多重，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總會試圖想要站起身來朝著他行禮。
可是在短暫的寒暄之后，等他們的興奮過去，留給他們的依舊只有傷痛。
城中的傷員實在是太多了，真定城里的糧食暫時還算是夠用，可是藥物缺口實在是太大了。
以至于到了現在，就連最基礎的金創藥，都只能先緊著那些重傷員來使用，可即便是這樣，他們在看到李貌的時候，眼神之中依舊只有感激。
看著那一張張年輕的臉，李貌忽然有種想要逃走的沖動。
“來人！快來人啊！”
就在這個時候，又是一群傷兵再次被人給抬了下來。
看著那些渾身是血的傷員，看著那些都已經須發斑白，還在幫著處理傷員的民夫，看著他們那一張張滿是痛苦的臉，李貌終于還是握緊了自己的拳頭。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的府邸的，漫天的喊殺聲中，所有人都在負責著自己的一攤子事情。
整個官衙之中，不斷的有負責各種事務的小吏跑進跑出，他們一個個行色匆匆，他們一個個面色緊張。
甚至，很多人在路過李貌身邊的時候，連行禮的程序都是那樣的匆忙。
“大人！大人！王將軍、王將軍戰死了……”
“你說什么？”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剛剛還在發呆的李貌，忍不住渾身一陣的顫抖。
“王將軍剛剛戰死了！西城那邊現在群龍無首，請大人速速定奪！”
看著那個跪在自己面前渾身浴血的士兵，李貌咬了咬牙之后，這才深吸了一口氣，直接一把推開了書房的大門，從書房的劍匣中取出了一把寶劍。
看著手中這把古意盎然的寶劍，李貌忍不住一陣的苦笑。
這東西是他當年及冠的時候，父親送給他的成年禮，與其說這是一把劍，還不如說這是一把裝飾品。
自從這東西到他手中的那天開始，一直到現在為止，這幾十年的時間里，絕大部分的時間，這把劍都躺在劍匣中。
就連李貌自己都沒想到，這東西居然還要見血的一天……
“還請大人速速定奪！”
看著李貌再次從屋里走了出來，那士兵趕忙再次開口。
“不用定奪了，跟我走！”
將這把劍系在腰間之后，李貌直接大踏步的朝著門口走去。
“殺——”
“殺——”
“殺——”
一直等到李貌真正踏上城墻的時候，他這才再次直觀的感覺到了戰爭的殘酷。
這里是修羅場，這里是生死的邊緣，盡管現在已經是晚上了，可是，整個戰場依舊被火把和燈籠，照的如同白晝。
隨著王元吉的死亡，整個西城的城墻上，現在這時候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弟兄們，我們的父老就在城下，王元吉死了，還有我李貌在！給我殺，把這些金人趕出去！”
沒有熱血沸騰的演講，也沒有時間做太多的戰前動員，哪怕李貌只是一個文弱書生，可是他還是揮舞著手中的劍，在身邊士兵的護衛之下，直接殺進了場中。
“大人來了！大人來了！”
看到李貌身上那身官服的時候，原本有些士氣低迷的宋軍士兵，一個個頓時奮起余勇，舍生忘死的朝著那些金人撲了過去。
當然了，他身上的這身官服，對于那些金人來說也同樣的誘人。
雖然那些人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可是光看這身衣服也知道，要是能夠拿下他的腦袋，榮華富貴就在眼前了。
只是可惜，現在這個時候城墻上依舊還是宋軍的地盤，在那些士兵的護衛之下，這些軍人的所作所為只能算是飛蛾撲火。
有了李貌這一支強心針，經過了半個多時辰的爭奪之后，整個西城的情況，終于在一次穩定了下來。
盡管穩定住了情勢，可是，李貌這心里面卻依舊不敢有任何的放松。
“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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