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1章應付自如
“杜書記的指示非常對。”肖靜宇接了話頭，“管用的舉措，才是好舉措。關于長縣蓄電池產業的‘長遠發展’，目前我們雖然還只有一個方向，但是我們相信辦法總比困難多。而且，我們的方向是明確的，那就是‘綠色能源產業’，具體怎么走？我們將抓緊研究出一個方案，制定出一個規劃來!”
如今，瞞報的真實情況已經弄清楚，不是市里的問題，而是縣委書記雷天勇、縣長車校兩位縣主要領導個人的問題！肖靜宇對省委副書記杜龍飛還是非常了解的，他今天拉上原長縣縣委書記馮千帆過來突擊調查，毫無疑問本來是要追她肖靜宇的責！
可如今張宏益提供了錄音，杜龍飛的目的落空了。接下去，杜龍飛不管說什么，指責什么都不太重要，所以肖靜宇也就順著他來說。至于蓄電池產業的“長遠考慮”，確實得好好規劃，“綠色能源產業”這個方向沒有錯，但具體舉措，還是得好好考慮，不能隨便拍腦袋！
所以，肖靜宇索性說得比較保守。
杜龍飛道：“我認為啊，你們也不要張口一個‘方案’，閉口一個‘規劃’了！這個蓄電池產業，到底還要不要發展，是首先要思考的一個問題！這個行業造成血鉛中毒，存在如此大的環境隱患，我看不要也罷。馮主任，你說呢？”
此話一出，眾人都是一驚。馮千帆心里也頗為矛盾：“這個……”馮千帆也不好下定論，畢竟這個行業是在他的任上蓬勃發展起來的，要是現在一刀切都給砍掉了，于利于情都舍不得；但是，這個行業的污染問題，到底能否治理好？說實話也是一個未知數。正因如此，馮千帆面對杜龍飛的問題，也不好回答。
對杜龍飛來說，長縣也好，鏡州也好，他是沒有感情的，“砍”或者“留”也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情。這一點，馮千帆辦不到，他對長縣的感情，讓他超脫不了，只好又道，“肖書記，對這個產業的發展，你們市委市政府、縣委縣政府，要認真研究，考慮清楚！”
“這個產業，我們肯定不會一刀砍掉！”肖靜宇道，“首先，蓄電池行業是長縣三大支柱產業之一，從業者近萬人。這一刀砍掉，對黨委政府來說，自然是甩掉了一個環境保護的負擔。可是黨委政府舒服了，做企業的老板和打工的老百姓怎么辦？這是我們必須考慮的問題。
其次，蓄電池行業的環保狀況還有改進的空間嗎？目前，咱們這里的蓄電池行業，經過上世紀末的整改到今天，已經初步從低、小、散走向了規模化，今天發生的血鉛中毒事件，既有企業偷排、設備跟不上等問題，也有當地政府部門監管不力的問題。所以，在防治污染上，還是有很大的改進空間的！
再次，蓄電池這個行業可以從低端向高端走。咱們長縣的蓄電池行業，以酸鉛電池為主，鋰電池以及更高級電池占比太小；以向電動自行車提供小型儲能電池為主，以后可以向新能源汽車等新型行業提供電池；從現在主要靠薄利、數量取勝，向附加值高、質量優先轉向。我們認為，這些轉型都是非常有可能的！
所以，蓄電池行業，還沒有到一刀砍掉的地步，或許通過轉型能迎來新的機會和生機！”
聽到這里，省人大退職副主任馮千帆也興奮起來：“肖書記，你說的這三點，還是非常有道理的，比我樂觀，也比我想到的更加具體，果然是長江后浪推前浪！我雖然看到蓄電池行業泥沙俱下、良莠不齊地蓬勃發展，但是卻看不到它的未來，更提不出可行的轉型方向。
可是，剛才聽肖書記這么一說，我猛然感覺還是非常地有希望的！這個產業從無到有，能發展到現在、提供一萬多人的就業，確實是不容易。不能因為我們一拍腦袋，把整個行業給干掉了，剩下一地雞毛，這樣不是對企業、對老百姓負責的態度，黨委政府還是要規劃好、引導好，助推企業走綠色、可持續發展之路，這才是實事求是的態度啊！”
馮千帆的話，完全是聽了肖靜宇的發言之后，心里激動有感而發。然而，在杜龍飛聽來，卻很是刺耳，馮千帆說的“一拍腦袋，把整個行業給干掉”“這樣不是對企業、對老百姓負責的態度”之類的說法，簡直就是在針對他杜龍飛之前的話！杜副書記心頭不由惱火，心道，這個馮千帆是真的老糊涂了！
這時候，肖靜宇補了一句：“馮主任，您過獎了！我們知道您對長縣有著很深的感情，否則今天也不會大老遠趕來。所以，在您手里發展起來的產業，咱們還是要繼承好、轉型好、發揚好，讓更多的老百姓都受益。希望再過十年、二十年，您來長縣看到這里的產業依舊興旺，青山更添綠裝。”馮千帆覺得肖靜宇說得太好了，心情激蕩，也沒顧上杜龍飛的態度，只道：“很好，很好，肖書記，你這么說，我就放心了。之前，我還在想，組織上不公平，為什么我副廳級下來只能擔任縣委書記，肖書記正處下來就能當？現在我明白了，是因為肖書記能力強、素質高，我現在心服口服！”
這等于是當著會場上眾人的面在夸獎肖靜宇了，這更是讓省委副書記杜龍飛覺得不是味兒。杜龍飛一看今天要追責肖靜宇已經不可能，杜龍飛也就不想在這里繼續浪費時間，就道：“今天聽了大家的匯報，馮主任也談了他的看法。我們認為，鏡州市委、市政府在處理血鉛中毒事件上，行動是迅速的、處置基本是得當的。我回去之后，也會立刻向省委、省政府主要領導進行匯報。至于下一步對蓄電池行業的規范、提升，鏡州市委、市政府要抓緊研究。
我還了解到，肖靜宇同志目前還在華京黨校學習，期間還申報了一個《以“綠色經濟”破局金融危機中的地方經濟》的調研課題。這個課題調研組，明天下午即將抵達江中。本來，這對江中、鏡州都是一個好事。可如今，鏡州出了這么一個嚴重的血鉛中毒案，這個調研課題還要不要做？要做的話，是否還是以鏡州為藍本？我想這些都是值得考量的！希望肖靜宇同志也能好好思考一下，然后向調研課題組匯報一下情況，也向葉書記作一個匯報。我個人不建議繼續在鏡州做這個課題。”
沒想到，杜龍飛還在惦記自己這個課題！肖靜宇心想，杜龍飛沒有辦法來追責自己，現在想的是攪黃自己的調研課題！肖靜宇也不跟杜龍飛多計較，只是答應了一聲“是”，然后建議道：“杜書記、馮主任，還有我們省廳各位領導，今天就留下來吧？我們在縣城給大家安排房間。”杜龍飛馬上道：“不用了，我和馮主任還要回去向葉書記、張省長匯報情況。我們這就回去了。”
說著，杜龍飛直接站了起來，馮千帆本來不想這么快就走。畢竟長縣這個地方，他已經十來年沒有回來，這次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是想多待兩天，并且與曾經的同事、鄉親聊聊、聚聚的。然而，杜龍飛卻說馬上就回，還說和他一起去向葉書記、張省長匯報情況，他就沒有理由留下來了。
而且今天長縣在安排全員血檢，縣里的兩位主要領導又都犯了錯，肯定也沒有心情陪同他。所以，馮千帆也只好道：“是的，今天還有任務，我們就回去了。”跟著也站起來，其他部門領導也都站起來，跟著杜龍飛、馮千帆等人一起走出會議室。
肖靜宇、高成漢等市、縣領導將他們送下來。到了鎮政府的院子里，從食堂那邊，村老書記和村民已經吃飽喝足，略微蹣跚地朝這邊走來，一看到馮千帆，又上來拉著聊家常。
這位老書記先前還倒在地上，可經過蘇醫生的治療，竟然恢復如此，就連杜龍飛也不得不佩服蘇醫生手到病除的醫術！馮千帆更是抓住機會，對肖靜宇說：“肖書記，能把蘇醫生的電話號碼給我一個嗎？”“哦，不好意思啊。”肖靜宇道，“蘇醫生很有個性，她對我說了，不征得她的同意，不能隨便將她的電話給人。我先跟她說一下，再和馮主任聯系，您看如何？”
肖靜宇這么說，一方面是事實，蘇夢瀾不會喜歡隨便什么人都給她打電話；另一方面，肖靜宇也不想就此幫助馮千帆。馮千帆要蘇醫生的電話，肯定是希望以后蘇夢瀾能給他服務嘛！可是，憑什么？今天，馮千帆可是跟隨杜龍飛一起來，是想要來問她的責！盡管后來，他也說了佩服肖靜宇，然而，對肖靜宇來說，這些都是說過算過的話，馮千帆的初衷并非來幫助她，甚至是希望問責她！所以，如今她為什么要做這個好人？
馮千帆有些尷尬地道：“好、好，我等肖書記的電話。”
村老書記由于喝的有點高，拉住馮千帆不放，說一定要讓他到家里坐坐。杜龍飛不耐煩地道：“馮主任，我們得走了，葉書記和張省長還在等我們呢！”馮千帆只好掰開了村老書記俞民寬的手：“老俞，你家里我下次再去。今天我還有任務。你保重身體啊！”
說著，不再戀戰，跟著杜龍飛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