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寫給你的全糖詩 > 第2章 秘密
  隻這一瞬,鴉雀無聲。

  原本就靜謐的後街在這一刻,仿佛連呼吸聲都悄然消失。

  柏弈然手裏還攥著王遠新的衣領,腦海中天人交戰,文字幾乎在大腦中凝實飛速而過,僵著手指不知道該不該鬆手,剛一思索又不禁細想鬆手以後他又該怎麼做。

  場麵一時有些僵硬。

  被教導主任聯手校長堵在走廊的時候他都沒有現在這麼慌亂。

  這時,被打的躺在地上當背景板的翻個身,不小心撞上石頭‘誒呦’了一聲。突然出現的聲音,讓柏弈然下意識一腳過去,剛發出的一點聲音又剎那間消失。

  動作反應快過大腦思考。

  一腳踢出去以後,柏弈然站直的身形更僵了。

  “……”

  “……”

  沉默。

  相顧無言。

  虞書年不開口,是因為他不知道說什麼。

  上輩子和柏弈然也僅僅是在相親桌上的一麵之緣。拋開其他不談,柏弈然給他的第一印象,是一個溫文儒雅的人,舉手投足間處處透露著彬彬有禮,說話也是輕聲細語。當時他戴了一副無鏡片的金絲邊眼鏡,更添了幾分書生氣質,整個人都透著斯文矜貴。

  但眼下……

  虞書年垂眸看著地上捂著腫了半邊臉頰連疼都不敢叫一聲的人。

  好像……17歲的柏弈然和他印象裏的那個人有點不太一樣。

  半晌,柏弈然撓了撓頭,“那個,虞……同學,你是來找人的嗎?”

  雖然這個問題很不靠譜,但除了這個理由以外,柏弈然想不到還有什麼讓品學兼優的三好學生,跑來這個約架勝地。

  虞書年一愣,沒有回答,而是問道:“你認識我?”

  聞言,柏弈然笑了聲說:“那肯定啊,年級第一。你橫掃全市數學物理競賽大獎的事跡,咱們年級組誰不知道。”

  他手下拍了拍王遠新,“找他的?”

  虞書年:“我找……”

  你的。

  未出口的兩個字在虞書年嘴邊繞過一圈後,他默默咽下。

  他現在和柏弈然素不相識,沒有理由的就過來找人未免有些說不過去。

  稍一停頓後,虞書年點了點頭,就算是來找王遠新的吧。

  比起不久前在教室裏朝他放狠話的模樣,王遠新現在可以用狼狽兩個字來形容,臉上大大小小的淤青,擦出血絲的嘴角,以及像是在塵土堆裏滾過的校服,要是再來點水,真就跟落湯雞沒什麼兩樣。

  見此情形,虞書年微不可及的蹙了下眉頭,眼底劃過一抹了然。

  怪不得。

  上輩子的王遠新在衝他放完狠話,揚言要在考完試以後堵他之後就不見了。

  別說堵他,就連麵都沒再見過一次。

  虞書年本來還做了些準備,但王遠新和他不是同班,考試之後各回各班,王遠新不來找他麻煩,他也懶得大老遠再上下樓跑去王遠新他們班,久而久之,這件事就被他拋之腦後。

  記起這件事始末,虞書年的視線掃過王遠新腫成核桃的眉眼。

  所以,上輩子王遠新放狠話以後消失,不是放棄堵他,而是……

  被打怕了。

  思及至此,虞書年看向柏弈然的眼睛情緒越發複雜。

  他以為的初次見麵的相親對象,似乎……藏了很多秘密。

  察覺到虞書年在看自己,柏弈然站在原地有些傻愣著不知道該幹嘛,很不自在的,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擺放的感覺。

  偏偏虞書年也不說話,而倒在地上的幾個恨不得縮起來減小自己的存在感,一時間,好像又回到最開始的安靜。

  但也沒有持續太久。

  虞書年翻找著校服口袋,摸索著拿出一個創口貼。

  他掌心向上,伸出手把創可貼遞過去,在柏弈然愣住的眼神中抬手,指尖輕點了點自己右邊臉頰靠近下顎的位置,“這。”

  柏弈然幾乎是一個指令一個動作,手背順著虞書年指著的地方擦過,感覺到了細微的刺痛,再看手背上,也留下了點點血跡。

  很少,再蹭一下就沒了。

  應該是剛才打架的時候不小心蹭到的。

  虞書年又把創口貼往前遞了些,“貼一下吧。”

  柏弈然摸了摸臉上的傷,並不在意這個。這點小傷對他而言都算不上事,平時打架受傷要比這小小擦傷嚴重的多,但是麵對虞書年遞過來的創口貼還是抬起了手,短暫且快速的攥了下衣擺,而後才小心伸手拿過創口貼,“謝了。”

  虞書年收回手,見柏弈然麵上笑意,不知不覺也勾起了嘴角,開口道:“別記學校給的那些名頭了,重新認識一下,我叫虞書年,高二一班的。”

  柏弈然手揣兜,聞言也自我介紹了一句說:“我是七班的……”

  “柏弈然!!!”

  身後傳來中年男人中氣十足的吼聲,話語中夾雜著壓抑不住的怒音直竄天靈蓋。

  這突然闖入的聲音打破小巷中安靜寧和的氛圍。

  ——“又、是、你!”

  名字後麵還跟著教導主任咬牙切齒,他一手掐腰還餘留著狂奔後的喘息,大口呼吸的上氣不接下氣。

  顯然是收到消息以後第一時間趕來這邊,跑的腿肚子都在打顫,愣是堅強的一步一個坑向前。

  柏弈然縮了下脖子,右眼瞇起,耳朵被震的難受,他側頭‘嘖’了一聲。

  老熟人了。

  學校年級主任,姓餘叫餘年,算是學校老幹部了,從高一就開始跟他們這屆,圓頭圓臉的,不抓違規的時候看起來還挺親切,同學們起外號叫胖頭魚逗樂。

  “餘主任你小心點。”柏弈然揉了揉耳朵,語重心長道:“上次抓三班那個你閃了腰住院半個月你忘了?”

  “少廢話。你們幾個,聚眾鬥毆,八百字檢討周一國旗下講話都給我上臺!”主任雙手叉腰,銳利的視線掃過在場所有人,包括躺在地上那幾個試圖用手擋臉的。

  在視線繞過柏弈然落到他前麵的虞書年時,教導主任頓了頓,推了推鼻梁上架著的眼鏡,瞇起眼睛,臉被柏弈然擋住大半,他看不清楚,索性拿著手裏的記名冊上前,牙咬著拽下筆帽,邊走邊說:“你還找幫手了你?新來的?一天天的不學好,就知道打架。哪個班的?叫什麼名字?!”

  叫什麼名字是肯定不能說的。

  虞書年純屬路過,也沒有參與,柏弈然想解釋,但奈何,現在的場景,虞書年確實是不能獨善其身。

  於是……

  柏弈然斜睨了一眼身後還在說教且逐漸靠近的教導主任,又橫著平移視線衝著虞書年眨了眨眼睛。

  常年三好學生,穩居年級第一的學霸顯然沒有直麵過教導主任校外抓人的壓迫感。

  虞書年並沒有察覺到危機。

  柏弈然揚眉,“還不跑?真想寫檢討啊?”

  下一刻,柏弈然直接握住虞書年的手。

  “誒?”

  虞書年隻來得及發出一聲短暫輕而急促的狐疑,被柏弈然拽著轉了個身,無奈邁開步子跟他一起跑。

  腳步邁到一半的教導主任:“???”

  以往打架被抓,柏弈然別說跑了,記名的時候連假班級假名字都不做,直接報真名,還會主動糾正記錄的錯字。

  簡直就是敢作敢當這四個字的代名詞。

  這次被抓,也不知怎麼,腦子一熱就跑了。

  距離上午考試結束已經過了段時間,學生該回家的回家,有的不回家的中午吃完了飯也都回教室複習去了。

  這會也是一天之中最熱的時候,街上幾乎沒什麼人。

  不知道跑了多久。

  最起碼是已經衝出了教導主任的視線範圍,且以教導主任的噸位和體重相匹敵的速度指定是追不上來的地方,柏弈然這才停下。

  彎下腰,雙手撐著膝蓋,額前的短發被汗水浸濕,劃過臉上傷口的時候還有點疼。

  柏弈然抬眸,一雙眼睛明亮清澈,全然沒有劇烈狂奔以後的疲軟。

  呼吸還沒有喘勻,他抬手蹭過臉上滑落的汗水,看著同樣在平複呼吸的虞書年,他展顏一笑,“嚇傻了?”

  虞書年搖了搖頭,胸口不規律的起伏。

  他平時不會刻意去鍛煉,但體育課一千米也是能正常跑下來,偶爾還會練習提速,但剛才跑的匆忙,心裏又一直想著別的事,一時錯了呼吸,後麵再調整也來不及了。

  柏弈然咳了聲,左右看著,“坐這等我一下。”

  虞書年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柏弈然已經兩步邁上臺階,走進了小賣店。

  再出來的時候,他手裏多了兩瓶功能飲料。

  柏弈然:“先拿著冰一下,等氣喘勻了再喝。”

  大熱的天,剛從冷櫃裏拿出來的飲料外麵很快結上一層冰霜,手一摸就化開。

  剛劇烈運動後喝水對身體不好,但手握著飲料,冰涼的觸感順著掌心蔓延,也能在瞬間驅散夏末燥熱的暖意。

  柏弈然坐在臺階上,這邊剛好被路邊的大樹遮出片陰影,他伸長了左腿隔了幾節臺階,又曲起右腿,手臂虛搭在膝蓋上手指無意識的捏著飲料瓶,“你怎麼往學校後門那邊去了?”

  學校後門那是什麼地方,學校公認的約架勝地,

  乖順不惹事的老實巴交學霸,怎麼看都覺得跟那種地方扯不上關係。

  虞書年也在臺階上坐下,擰開飲料抿了一口,“班裏同學說你把王遠新叫走了,可能會來這,我就想著過來看看。”

  雖然這個理由隱去了前因後果,但也是事實。

  柏弈然飲料喝了大半瓶,向後仰著,手肘抵在臺階上側頭,“你別理他,我早就看他不爽了,我跟他有兩次考場分在一塊,上次也是,考試的時候專門找那些成績好的要答案,不給就威脅打人。”

  話到最後,還補充說明,誇了自己一句,“我今天純粹是見義勇為。”

  虞書年:“那你上次遇見他考試作弊你也衝上去見義勇為了?”

  “……咳,那次也沒輪到我出手,作弊抄一半被監考老師逮住了。”柏弈然仰頭把剩下的飲料喝完,擰好蓋子瞄準不遠處的垃圾桶——

  三分!精準命中。

  空瓶子‘當啷’一聲砸著鐵皮垃圾桶進去。

  虞書年勾了下唇,看著神色有些不自在的柏弈然,沒有去戳穿他蹩腳的理由,“你以前被罰過國旗下講話上臺檢討嗎?”

  他倒是不記得國旗下講話有柏弈然。

  虞書年心想,雖然他不會在意國旗下講話都出現過那些人,但上過臺的總會有點淺顯的印象。

  柏弈然眉毛一挑,笑得有點小得意,“怎麼可能。”

  話鋒一轉,柏弈然說:“不過上次三班那個被抓就是這麼處理的,聲音小還被老魚親自遞上話筒懟著收音,他臉都綠了,說話聲都在顫,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緊張哈哈。”

  回想起之前的畫麵,柏弈然笑的更大聲,“國旗下講話讀檢討可真是要命了。”

  柏弈然描述的繪聲繪色,虞書年也能感受到當時‘盛況’。

  “也就是我反應快。”柏弈然抬手,手肘輕撞了下身邊的人,稍稍偏頭:“要不然被掛在國旗下堵檢討的就是咱倆了”

  虞書年側眸,陽光從樹葉的縫隙中零散落下,少年的眼裏像是映著細碎的光,承載著朝氣的笑意盈盈,濕漉漉的頭發隨意撩到頭上,零散的碎發肆意灑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