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眼前的場面,傅溫書也覺得有些棘手。
別說是沈雨燃了,連他都想離開這里。
怪不得云崢肯來幫忙。
原來,云崢不是投靠蕭明徹,而是為了沈雨燃。
前幾日都在一直追尋沈雨燃的蹤影,云崢一直聽從蕭明徹的安排,兩人并未發生什么沖突。
現在沈雨燃救出來了,兩人之間不止是暗流涌動,更是劍拔弩張。
云崢喜歡沈雨燃,當真是個麻煩。
稍一不慎,云崢就會變成蕭明徹的敵人。
實在太微妙了。
“昨日一番苦戰,都累了,先吃飯吧
沈雨燃搖頭。
“想現在就走?”
“當然
這么小一方院子,這么小一張桌子,蕭明徹和云崢抬頭不見低頭見,兩人都不是能隱忍的性子,隨時可能爆發沖突。
“你打算去哪里呢?”
“如意坊
傅溫書點了點頭。
蕭明徹絕不可能讓她離開京城,他唯一能接受的,就是讓她回如意坊。
“那應該可以
沈雨燃嘆了口氣。
她根本沒得選擇。
她孤身一人,身上的銀票又被靜王洗劫一空,還得盡快趕回京城,去錢莊掛失。
該死的靜王,堂堂王爺,居然把她的銀票全都拿走了。
不過那點銀子,他應該不會立即去錢莊兌換,或許能找回來。
“傅大人不回京吧?”
“嗯,我打算在這里徹底調查地宮的事,過兩日回魏縣
他是魏縣縣令,收到蕭明徹的傳書就趕了過來,處理完這邊的事,還得回任上去。
沈雨燃沉默。
傅溫書不回京城,那就意味著她要跟蕭明徹和云崢一起上路。
那還能順利回京城嗎?
“等會兒我同殿下商議一下傅溫書明白其中的難處。
云崢武功高強,昨夜一戰,以一當百,可以說徹底扭轉了局面。
加上他鎮北侯世子的身份,北疆十萬雄兵,絕對是蕭明徹值得拉攏的人。
就算不能拉攏,也不能做敵人。
還得小心處理眼前的事。
沈雨燃感激地看向他,又問:“地宮里,還有什么要查探的事嗎?”
“你記得當初殿下被廢的時候,有一個罪名是私鑄錢幣嗎?”
她點頭。
“昨夜殿下在地宮里搜出十幾箱私錢,我打算過去仔細盤查,看看能不能再找到線索,找出他們究竟在何處鑄幣
“找出來的話,是不是就能翻案了?”
傅溫書點了點頭。
沈雨燃轉過目光,陷入沉思。
如果是這樣,那蕭明徹恢復太子之位的時間是不是比前世更提前了?
小院的矮墻外,幾匹馬在悠閑地吃著草料。
他們幾個習武之人,常年騎馬,馬認了主不會亂跑,因此并沒有將馬套起來,而是散放著。
沈雨燃出神地看著那幾匹馬,忽而眸光一動:“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知道你說的漏洞是什么
傅溫書瞇起眼睛,回憶了一下兩人說過的話,明白她說的是逃跑時的漏洞。
“是什么?”
“我換了很多條路,可不管是乘船還是乘馬車,一路上都會被人看到,所以再怎么換路,追擊起來也很容易。如果我會騎馬……”
如果她會騎馬,天大地大,任她馳騁,誰知道她會去哪兒。
“還好不是我說的傅溫書瞧著她的神情,微微肅容,“你一定要放棄他?”
沈雨燃別過臉。
這不是放棄不放棄的事。
過去的記憶太慘痛,只要她跟蕭明徹在一起,就會不斷想起。
她不想折磨自己。
“你們在說什么呢?說這么久,也不過來吃飯云崢扔下碗筷,抬眼看向院墻邊的兩人,緩步走了過來。
他的目光直直望著沈雨燃。
“世子她溫聲道。
他千里迢迢趕過來救她,于情于理,都不能一直躲著他。
傅溫書見狀,往旁邊走去:“我先去吃東西
云崢站到她的身邊。
沈雨燃問:“那匹白馬是你的?”
“嗯云崢點頭。
他騎的這匹白馬是突厥馬,身形高大,鬃毛飄逸,看起來十分瀟灑。
沈雨燃徑直往院外走去,站在白馬的旁邊。
“你真的不想學騎馬?”云崢問。
她想學騎馬,不是在這里學,也不是要讓云崢來教。
沈雨燃岔開話題:“世子,多謝你舍命前來相救
云崢聽著她這番客氣的話,心中沉悶,卻又拿她沒轍。
“我在京城里閑得發慌,所以才過來,不必道謝
他那身白衣,染血之后實在刺眼。
昨夜拼殺過后,他甚至還來不及換身衣服。
“世子受傷沒有?”
“那些嘍啰傷不了我
“是我給你添麻煩了
云崢見她始終垂眸,沒有看他,心中微微刺痛。
“上次你說,往后還理我,是不是在騙我?”
她的確騙他的。
花會上他說了那么多肺腑之言,她拒絕了他,卻不忍心多說狠話。
云崢的白馬緩緩踱步,輕輕搖晃著脖子蹭了蹭她的手臂
鬃毛很柔軟,蹭得沈雨燃的頸窩很癢。
她不禁伸手摸了摸白馬的頭。
“它喜歡你云崢輕聲道,“很喜歡
沈雨燃的手指有些僵硬,不敢回頭看他。
白馬忽而打了個響鼻,沈雨燃往后退了一步。
云崢拉起馬的韁繩,讓馬安靜了下來。
“別怕,它跟了我兩年多了,性情很溫順,不會亂蹦亂跳
沈雨燃沉默地點了下頭。
“你把它留下吧云崢忽而道,“初學騎馬的人,正缺這樣已經馴化的馬
“我怎么能要世子的馬?”
“我知道你想學騎馬。只是,你不會讓我教你
沈雨燃沒有說話。
“留下這馬,我就死心了
“真的?”
云崢眸色一沉,露出一個艱難的笑意。
若是她沒問這兩個字,或許死不了心。她都這樣問了,不死心又能如何?
云崢把韁繩遞到她手上。
“沈雨燃,你自己保重
“也請世子保重
云崢轉過身,順手在旁邊拉了匹馬,翻身上馬,策馬離開。
白馬似是感受到了主人的離開,有些焦躁不安地動了起來,沈雨燃學著云崢的模樣,一手拉著韁繩,一手摸著它的鬃毛,果然慢慢安靜了下來。
暗風和暗月站在院墻旁邊,看著云崢騎馬離去,稍稍松了口氣。
昨夜荒山上那一地的尸體,著實令人震驚。如果可以,他們不希望跟云崢交手。
走了就好,走了主子和沈姑娘就太平了。
不過——
暗雪轉頭看向暗風:“云世子騎走的,是不是主子的汗血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