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雄兔眼迷離 > 江府(一)
  齊清猗在馬車上兀自不停的抹淚,薛凌心煩道:“大姐哭成這樣,又有什么意思,若是嫌棄我臟了齊家,我回去拿點東西滾出大門就行”。

  齊清猗抬起頭來看著薛凌,一句話好半天才說順“落兒不要這么說,我只是擔心家里情況,不管怎樣,你是我三妹妹,哪有滾出去一說?”

  “萬一我不是呢”?薛凌問的很是自然。陳王既然知道了自己身份,瞞著這個人也沒多大意思。

  齊清猗早有猜測,可已經不在意這個問題了。眼前人是誰都不要緊,反正是陳王府唯一一個實打實為自己孩子著想的人,她怎能不為薛凌以后考慮?信上說外頭傳言極其難聽,叫一個清白姑娘以后如何在京中立足。念及此,眼淚又淌了出來道:“是與不是又有什么要緊,哪家的女兒也不能讓人這般毀了名節,以后可要怎么嫁人。”

  薛凌看她哭的傷心,本以為是惦記齊家,這會聽著居然有點擔憂自己的意思。心里微微觸動了一下,偏她是個不知如何勸人的,有心要哄兩句,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你還是擔心下二姐姐的婚事吧。”

  說完撩了簾子自己吹風,這京中人來事往真是花樣多的很。就因為自己出身不好,另一個姑娘都要被退婚。還是平城好,將軍的兒子,并不比卒子尊貴些。

  馬車吱吖到了齊府,齊清猗腳踝還沒好透,薛凌先下了馬車,又轉身來扶她。齊清猗卻把薛凌往身后拉了拉道:“三妹妹跟著綠梔先回自己院兒吧,我這邊自己去就是了,下人難免嚼舌根,莫要在意。”

  薛凌捏了捏手腕,笑了一下。莫說她不是,就算真的是,她也在意不到哪兒去。

  綠梔還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看倆個小姐態度截然不同,猜都不好猜,便對薛凌道:“那小姐我先去給您備著茶水”。三小姐的院兒常年沒下人候著,她是知道的。肯定也沒人等著三小姐,別坐了那么久馬車,回了連口熱水也喝不著。

  薛凌正想自己一個人走走,也好看看都是些什么閑言碎語,當下揮了揮手,讓綠梔去了。

  天色已有些沉了,春日早晚都還寒,這兩天剛好京中有風,涼絲絲的。薛凌拎著一包東西往慢吞吞往自己院里走著。本是沒什么要帶,她怕光拿半幅薛弋寒的畫像惹人起疑,干脆收拾了一堆雞零狗碎,急的齊清猗催了她好幾次。

  這齊府,還真像是主母病了,主公瘋了那回事,院子里三三倆倆的下人閑著沒事干。一看到薛凌,如同看到了瘟疫一蹦三尺遠,指指點點的說個不休。

  可惜那些竊竊私語都聽不著,薛凌拎著東西,特意繞了幾個趟兒,就想找個嗓門大點的,然而并未得償所愿,只能失望的回自己院里了。她得趕緊收拾收拾,今晚,還有別的事兒干呢。到了自己房,發現綠梔還沒回,這泡茶的比喝茶的還晚到,也不知是去哪了。

  屋里幾天不住人就冰涼涼的,比起蘇府真是差遠了。薛凌找了半天才找到綠梔把那裝衣服的大箱子放哪。拖出來打開,撿出自己過去的男裝來。抖開瞧了瞧,收拾的挺好,跟新的沒啥區別。

  自己摸索了換上,覺得好像緊了些,有點湊活,只是一時也找不著別的了。坐銅鏡前鄭重的束上發冠,左看又看還是不像。不像過去的自己,這也沒沾染多久的脂粉氣啊,怎么就回不去了呢。

  看了一會,薛凌又覺得可能是臉上還有些胭脂唇脂沒洗凈,又把衣服換了回來,隨口叫綠梔打盆水,也許洗洗就差不多了。

  叫了兩聲還沒人應,瞅了倆眼,合著這丫頭還沒回。她從來就是個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干脆了出了門,想去齊府廚房討些熱水,順便拿點啥墊墊肚子。

  走了不多遠,就是齊清霏院子,腳步不自覺停了霎時。這還是第一次自己回了這么久,這齊清霏都沒來院里鬧騰了。忍不住敲了敲門。

  出來的是個小丫鬟,并非齊清霏貼身的水杏。一見是薛凌,臉色大變,極沒好氣的說:“這不是三小姐嗎,找誰呀。”

  “清霏呢”。

  “我們家五小姐去哪,做下人的哪知道。總不過就是不樂意看見某些人罷了”。

  門關的哐當一聲,差點碰著薛凌臉。她沒多惱,只是捏了一下手腕。這破地,反正是沒打算呆多久,犯不著跟人—尤其是跟個下人一般見識。如此想,又調轉了頭,干脆就懶得去廚房了,不如自己直接出府去吃算了,順道兒把畫擱往蘇家。

  才進自己院門,聽到屋里頭有人幽幽的哭。薛凌最近都形成了條件反射,一聽見人哭就以為齊清猗要死要活了。三步并著兩步到了房門前踹了一腳。

  綠梔在椅子上驚的身子一顫,抬起頭來看是薛凌,抹了兩把臉抽泣著道:“小姐你回來啦…她們說你…..說你….”。那些話太過腌臜,她都重復不出來。

  見是綠梔,薛凌松了一口氣,這位總比齊清猗好伺候些。道:“說什么,我的茶呢”。這回來還真是一口水都沒,口渴的很。

  綠梔站起來道:“他們說沒有熱水…..有..有也得緊著夫人..夫人病了..一刻也離不得。”

  薛凌道:“那便出府吃吧,你去不去。”

  綠梔趕緊擺手道:“小姐,你莫出去。外頭天都黑了,你出去,他們說話更不好聽。”

  “什么不好聽,我娘親是個妓?還是我是妓?是千人騎的婊子?還是找不著爹的野種”。薛凌越發口干舌燥。這種話,自己能說上一個時辰不帶重復的。不知道這些人哭個什么勁。

  “小姐….”。綠梔驚的哭都顧不上,小姐怎么能說這些。

  “你愿意跟著我就跟著,不愿意就換一個,不行賣身契也給你,銀子都拿走,別在這一天到晚要死要活”。薛凌走到床上翻自己的劍,她還沒拿定主意今晚是用長劍好還是短劍好。

  綠梔愣在當場,她沒答話。

  外頭有人喊“三姐姐三姐姐”。這聲音一聽就是齊清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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