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雄兔眼迷離 > 袍笏(四十七)
  而沈元州尚未到達寧城,薛凌所想的傳信,是指寧城焚求救狼煙,要最近的城池兵馬盡數前往支援。守將帶精銳先行,其余人馬隨后。

  但狼煙只能傳遞胡人來襲,并沒辦法告知沈元州已死。故而寧城燃了烽火的消息報與沈元州時,他只略皺了眉,便揮手讓人下去。

  朝堂什么情況,他再清楚不過。霍云旸若有什么異動,就要沈元州來牽制,魏塱豈敢藏著掖著,就差明說霍家這次是鐵定要完。

  因此沈元州一聽寧城焚煙求援,下意識以為是霍云旸垂死掙扎,想以起戰的名義將他先騙過去,來個一箭雙雕。

  畢竟這場戰事是真的有,只霍云旸如此貪婪倒是沒想到,既想憑著欺上瞞下挾功自保,還想趁機鏟除異己。隴還沒得,就已經眼巴巴望著蜀。

  一旦烏州這邊軍權有失,便是京中翻了天,霍云旸也還有起死回生的機會,沈元州在底下人離開后隨意“哼”了一聲以表不屑,他豈會被這種雕蟲小技騙過去。

  而寧城那邊,燃狼煙的目的也不在于請沈元州一人。霍云旸從城墻上砸下的時候,雨諫剛拜別謝瑜,離了京中大門。

  薛凌在寧城耽擱兩日余,恰夠雨諫回京站上早朝。文武都起的早,趕上皇帝心情不佳,朝會散的也快。但霍云旸的死訊飛鴿傳書也要傍晚時分才能到達京中,所以其實他晚些也無妨。

  金鑾殿上的口若懸河,唇槍舌戰,好像少吐了一粒唾沫星子,就要導致自己的主子輸掉,因此誰也不敢掉以輕心。實則這一眾帝王將相的錦心繡口,還不如寧城一句“你媽的。”

  魯文安比寧城一眾管事的都先看到霍云旸尸體,原他這樣的角色,根本不會有人去通傳此等大事。

  然平城的人進城之后才稍作安頓,霍慳躺了軟塌,別的人也忙做一團,魯文安卻總覺的心里哪哪都不對,沖到屋里說“自己想回去探探胡人兵況。”

  霍慳一到寧城,本無需再讓著他,可一想安魚是自己手底下的人,這人喜歡去送死,為什么不成全他。若真是探得個什么回來,那不也是白撿的功勞么。干脆從親信那扯了塊牌子遞給魯文安,讓他去跟寧城管事的報備一聲,義正言辭的喊“保重。”

  魯文安并未聽出話里真情假意,他只想回平城看看,但現在要出寧城的北城門確實需要上面的人放行,便拿了牌子一路過來。

  地上霍云旸尸體還未收,他并不認識此人,可霍云旸身上甲胄顯眼。雖小有差異,可紋繡等身份象征,即使鮮血染透,還是被魯文安一眼認出來。

  寧城將軍只有一個,霍云旸。

  霍云旸死了?“他媽的”,他先恨恨罵了一句。這才想起,霍云旸死了,為什么一群人只在兩邊守著,都沒個去殮尸的?

  他轉身向城內狂奔,也沒叫人通傳,好在平城的人馬還是亂哄哄的,壓根沒人顧上攔他。一沖進屋里,看見霍慳閉眼似在熟睡,直接就將人拎了起來。

  霍慳是有些睡意朦朧,這一晚他都在馬車上,車輪子滾動的聲音吵得人腦仁都痛,夾雜后頭行軍武器碰撞,馬匹嘶鳴的,幾年都沒遭過這罪。好不容易躺了半會,突然就騰了空。嚇的他立馬睜眼,還以為是霍云旸親自過來了。

  魯文安這些年為掩面容,一臉胡子常年渣拉著未搭理,十分顯眼,一看便知。霍慳氣不打一處來,抬腳便踹。

  但他酒囊飯袋已久,拳腳不值一提,魯文安閃身的功夫,松手又將人丟回軟塌上,不等霍慳開罵,立即道:“霍云旸死了,這蠢狗怎么回事?”

  “爺...”,霍慳話卡一半,挺身坐起,臉上瞬間冒汗,口氣一落千丈道:“你...你”。他嚇的結巴,手指哆哆嗦嗦要指著魯文安問,卻好久沒伸直。

  “霍云旸死了,快點跟我走”。魯文安一把攥住那根手指將人扯起來往門外拉。霍慳墜著身子不肯離開軟塌,又問了一遍:“你說誰死了。”

  可能是從驚嚇中回過了神,這句話倒是說的順溜。魯文安恐不說清楚,這蠢貨還要磨蹭反而耽擱時間,轉身快速道:“我說霍云旸死了,我沒看到臉。但是這城里能穿將服的是不是只有他一個,人在北城門都涼透了。”

  “你...你認得將..將服”,霍慳又開始結巴。

  “你管我他媽的認不認得,你不會現在去北城門看,是不是他去了便知。”

  “對對對,.....你說的對”。霍慳再不管魯文安順眼不順眼,提溜著鞋子就要走。走出老遠才穩了心緒,暗想多半是安魚認錯了人,這寧城是什么地方,霍云旸要是死了,那京中霍準不得臭了啊。

  霍準是真臭了,可惜消息全部到寧城為止,都沒誰記起給平城的他漏個口風,京中家人便是有心,卻也無力。

  而魯文安壓根就沒想提著霍慳去認人,他對大梁將軍穿什么衣服,用什么配飾了若指掌,光胸口那枚明晃晃的護心鏡就能斷定是霍云旸無疑。寧城戰事在即,哪還有別的人會穿這身袍子。

  扯著霍慳過去,是因為唯有這個人才能與寧城其他管事的搭話。當然如果地上躺著的確實不是霍云旸,那就更好。

  二人再到城門口時,霍云旸仍在地上躺著。霍慳狂奔幾步要撲上去,卻被守著的人攔住。他掙扎兩下亮了身份,問地下躺著的是誰。

  縱默認是霍云旸,魯文安還是一口心提到喉頭。他在來的路上又想了許多,霍云旸不能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死了,還他媽死在城門口,居然還這么久都沒收尸。

  胡狗就要來了,寧城守將死的這么窩囊是怎么回事。

  攔著霍慳的卒子大概不知平城節度使正是霍家人,不然也許會招呼人將他也拿下。聽霍慳說自己是平城的管事,便恭敬道:

  “回稟大人,乃逆賊霍云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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