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雄兔眼迷離 > 庭前月(二十四)
  許是薛凌在身邊,再不用操心干糧飲水不夠,齊清霏接過皮囊湊到嘴邊猛喝一汽,翻身爬起走到小豹子前掰開嘴強灌一般喂了些,又轉頭問薛凌要不要給狗喂些。

  薛凌漠漠然瞧著她,心不在焉道是山洞外啥都沒有就是水多,管兩只畜生東西做什么。齊清霏又氣鼓鼓回了兩句,逗弄了半天那狗這才坐回火堆旁。

  可憐那個餅子不知是在火苗上頭烤了多久,已然有些發黑,齊清霏舉著棍子問薛凌要不要,見她搖頭,自個兒拿回嘴邊吹的起勁,不忘跟薛凌得意洋洋的自夸幸虧背了些干糧在自己身上,不然出門就得餓肚子。

  薛凌看她有一口沒一口的將個餅子啃了大半,心想也難為吃的下去。夜色終究是徹底彌漫開來,先前洞口還有輕微天光,現在已是一團漆黑。

  齊清霏念叨一個傍晚,能說的不能說的都說了個痛快。憋著的那口氣一出,離家出走的后怕勁兒上來,又是信任的人在跟前,她便開始有些畏畏縮縮。問著薛凌打聽了些齊清猗的現狀,且聽且嚇,抱著豹子腦袋縮成一團,呵欠也開始接二連三,似乎困倦的很。

  薛凌總算弄清楚前因后果,說來也是宋滄惹出來的破事。自他下獄,齊清霏怎舍得眼睜睜瞧著自己的蘇哥哥人頭落地,跑前跑后的不算,居然還硬拉著齊清猗要去魏塱面前說情。

  齊清猗豈能如了她意,二話不說將人扣在陳王府里,使幾個丫鬟婆子守的是密不透風。一開始齊清霏絕食數***得齊清猗沒辦法,找上江府透露宋滄的身份自然也是為了幼妹這一樁。

  不料江府另有打算,走投無路之下,給齊清霏講了薛宋一案的真相,只求自己幼妹從此離遠些。齊清霏再沒逼著自己長姐,只默默等著結局。

  關鍵時刻,薛凌回京,霍準身死,宋滄平安出獄。于齊清霏而言,本是喜事一樁,可她困于陳王府,并不知外頭天地。

  相反齊清猗一直留意著外頭消息,霍家下獄這么大事,街頭巷尾都在傳,陳王府想要知道也是輕而易舉。一聽說霍家出事,她即知是薛凌的手筆。

  其實從知道薛凌回了京,她有種奇怪的篤定,宋滄絕不會死在大獄里。霍家一入罪,結果已經昭然若揭。

  于她而言,清霏的喜事,從來就是個冤孽。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先下手為強。權謀人心她不在行,攀龍附鳳的段子卻是聽得多。沒等宋滄出獄,借著日日端茶送飯的功夫,便跟清霏說起了宋滄與沈家女定親換取生機。

  妹妹的心上人,在她嘴里,不過就是個余孽之后,不擇手段,當初戀上齊家女,也只是為了平步青云,而今齊家沒了,他便巴巴另尋千金。

  說的好聽,是為薛宋翻案,可朝廷的事,是非黑白哪里說的清。你在此處擔驚受怕,絕糧斷水,卻不知人是不是暗中與沈家合謀,就為搬倒霍家。

  現在大事已成,別人郎才女貌,與我陳王府何干?又與齊家何干。他從來要娶的都是是踏腳石,不是知心友。不信姐姐就讓你出去走走,看看這京中誰人沒傳沈大將軍凱旋,蘇小郎君昭雪。

  宋滄要娶沈家女的事,齊清霏早有耳聞,如今再往街頭上走了一走。遺憾的是,果真如齊清猗所言,正值沈元州凱旋,狀元爺昭雪。

  說書的現編了本子,唱戲的連夜寫了臺詞,歌舞升平處喧喧嚷嚷不忘擠眉弄眼,說蘇凔和沈元州的妹妹是金童玉女,早得了皇帝下旨,就等著哪天功德圓滿,喝了那杯合歡酒,齊齊位列仙班。

  薛凌常覺得齊清霏藏不住事,又火當場就得發出來,發完一覺睡醒,又都忘個干凈。卻不知如何聽了這些話竟沒沖到宋滄處砸暈那守門的老頭闖將進去問個究竟,又或者齊清猗還有什么后手沒給她這個機會,終歸只落得個如今她和齊清霏在此處大眼瞪小眼。

  更出人意料的是,齊清霏確有埋怨宋滄不地道,卻并非憎恨。且時不時的自嘲道她早年在齊府就常被齊世言教訓比不得三個姐姐長進,給將軍的妹子比下去,也只能怨老天沒給她個花容洛神貌,諸葛周郎智。

  畢竟,她又救不得蘇哥哥出來,既然將軍的妹子救了人,那蘇哥哥要以身相許報恩的。

  好似惡疾難改,她低下頭來來回回搓著地上砂石,低聲發誓一般:“等我哪天也救他一回,他就知道我要好。可那個時候,我也瞧不上他去。”

  比起跟齊清霏一道兒同仇敵愾,顯然薛凌更佩服齊清猗一些,只說那蠢貨但凡能將這智商用在正事上一點點,沒準大家的日子能好過不少。

  夜晚溫度降下來,看了一圈四周,齊清霏的行囊里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小玩意。連她身上那套衣服,也是薛凌丟在陳王府的舊男衣,難怪馬市的人說瞧著不合身。

  薛凌又拾了些柴丟到火堆里讓火更旺些,虧得她們來過此處好幾次,堆了不少枯枝生火,不然外頭大雨,都不知去哪撿。

  上回來過夜,堆的干草摞子也還在,薛凌聊作翻看,脫了自己外袍鋪在上頭叫著齊清霏先將就躺會,本打算自己要不要看著雨停了跑個來回去收拾些衣物來,是走是留,明兒不都得用么。

  孰料齊清霏一咕嚕著爬過去,在衣服上拍了兩下,那豹子飛撲過去,跟個狗似的瞬間趴在她胳膊上,爪子將人摟的嚴嚴實實,估計除了下雪,別的天氣怎么也凍不死人。薛凌便又打消了這念頭,自個拿了些肉干出來分了些給倆畜生吃完,也躺倒了草堆上。

  那真真的狗左看看右看看,還是湊到了薛凌旁邊團成一團,外頭偶有雷聲,卻不比夏日沉悶,這一晚齊清霏睡的倒是安穩。

  后半夜火焰漸小,薛凌愈覺陰冷,坐起發了一會呆,聽著外頭雨聲一停,想必有東西出來覓食,拎著劍鉆出洞,狗也無聲的跟了上來,倒是小豹子在身后睡的呼嚕聲大作,果然物似主人形。

  待齊清霏睜開眼,火苗上已有幾只鴿子般大小的野鳥架著在烤。天黑路滑瞧不見別的,薛凌亦不敢走遠,得蒙那狗一尋一個準,跳將過去狂吠將鳥驚的飛起,她一扎一個準。

  齊清霏不知這些細節,只瞬間扒開身上豹子,坐起道:“有肉吃啦”,又拍打那豹子道:“阿黃,快起來快起來”。說著就爬到了火堆前要取。

  薛凌撿了只邊緣處的遞給她道:“小心燙”。齊清霏就著衣角飛快擦了手,接過去邊吹邊兩眼放光。

  卻聽得薛凌淡漠道:“天亮了,吃完我們就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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