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雄兔眼迷離 > 庭前月(一百一十)
  天子腳下,很難有人寫這么不吉利的聯子。即便在江府多看幾冊書卷,薛瞑也決然沒想到薛凌寫的是這個。他拾掇好東西追出門時,薛凌正在園里秋千架子上發呆。

  冬日天寒,秋千上風大,原該是個擺設才對。做下人,最要緊的就是少說話,然遲疑片刻,薛瞑還是上前道是寒氣襲人,不宜當風。

  薛凌仍是笑笑,自個又晃了半會,跳下來道:“去搬些琴棋書畫詩酒茶,收拾幾間屋子來。以后多的是無聊工夫,總要找點東西消磨,不然便只剩此處吹風了。”

  她記起蘇姈如霍云婉等都勸過自己,也學別的姑娘且彈彈曲子繡繡花,手頭上閑著,心就忙起來了。要讓心閑一些,那手頭就必須得忙起來。

  似乎是這么個理兒,她一靜下來,就總想.....想...放把火。

  薛瞑躬身稱好,園里又有翠翠紅紅丫鬟來往,接二連三往房里添置東西。說是房間用具雖是一早備好的,但白先生不知姑娘喜好,一些養眼的小玩意兒都還空著。

  這廂薛凌到來,一一讓她過目說好了,丫鬟才往里放。

  薛凌眼眸如水,溫聲說喜歡。瞧著都是好東西,隨意挑得兩件,就受用無窮,且只管往里塞就是。

  于是逸白高興,底下下人樂呵,她自己也自在,得一個皆大歡喜。午膳用罷,又撇下丫鬟說自己走走。

  亭臺樓閣雖沒瞧出何處新鮮,但園子里那幾個婦人卻是親眼見過了。逸白本不避諱于她,且婦人有孕須得照顧周到,總不好將人關于某處地窖。是而住處只是略偏些,在園子最西北末處,院里一大片葡萄架子上還掛著零碎殘葉。

  薛凌步履漂浮,走到哪算哪,本是來去無阻,唯到了此處見院門落鎖,心知必有蹊蹺。翻身坐于墻頭瞧了個大概,里頭便是薛瞑說的那些有孕婦人。

  具體有幾人說不上來,院里只有寥寥二三扶著肚子來往,或者房里還有也尚未可知。她也不甚關注,聽得薛瞑說起時,心下就已經知道,這些人,肚子里懷的都是太子。

  如果宮中那位生個兒子固然好,若生不出來,不知道這天大的福氣要給里頭哪一位。

  要將個初生嬰兒神不知鬼不覺的帶進去貍貓換太子,似乎并不那么容易。薛凌一時沒想出霍云婉要如何走通,然這并非當務之急,便由著過了。

  至于昨夜尖叫,天知道是什么事。

  她拍拍手往回繞,一天便這么虛度過去,晚間洗漱后,再次躺在床上,方覺此處..就真的是以后住處了。

  雜事也還是干了些,寧城的賬簿,霍云旸的家書,安城胡郢,京中黃家,都趁著無聊瞧了一遍。

  個中重點自然是霍云旸的家書內容,這東西霍云婉解出來之后,薛凌一直都沒瞧全過。其原因不僅僅是因為一直忙著黃旭堯的事,更重要的......她想等魏塱先幫她篩選一遍。

  當初霍云旸算得上事急托孤,畢竟京中只剩霍云婉一人。他定然是將霍家有的沒的所有沾邊的人全全寫在上頭,以免錯漏任何可用之人。

  這里頭,不僅有跟霍家交好的臣子,也許還有明面上魏塱的人,又或者還有被霍家拿捏住把柄的官吏。

  跟霍家交好的就不提了,大部分基本被霍賊案牽連,即使沒死,估摸著也不在朝堂。但那些私底下跟霍家來往的人,就很難說現在是什么處境。

  或者是皇帝深信不疑,事后加官進爵,這樣的人能攀上當然好。但又或者皇帝早就滿腹狐疑,只沒有證據,不能將人丟去陪著霍家一起上路。

  這樣的人找上去了,只會給自己惹麻煩。所以那份名單上究竟有哪些人還能用,得等魏塱選過之后再說。

  霍準之死到現在已足足兩月有余,朝中又是胡人內禍各種多事之秋。但凡是皇帝的懷疑對象,一定已經被各種理由架空或者邊緣化,至少其針對性,已經已經初見端倪。而被皇帝挑剩的漏網之魚,差不多是時候試著找上門了。

  就不知道......江府有沒有提前去找過。畢竟霍云婉解出來的東西,當初也給了江玉楓一份。

  薛凌一邊讀信,一邊將姓名生平另作摘抄寫于他處,匯總下來,如今還在朝堂的尚有有二十來人之多。得空須往宋滄處走一遭,打聽打聽這些人如今都是什么境況。

  書信整理完畢,她把霍準那枚扳指套在拇指上撥弄了良久。女子骨骼纖細,戴著有些空蕩蕩的。

  蘇姈如來在翌日,薛凌小有吃驚。她以為會是宋滄或者李阿牛先來,再不濟,誰來都行,總也輪不到蘇姈如過來。

  尤其是......現在蘇姈如跟霍云婉本已成水火,相見分外眼紅。便是她來了,逸白也該想個招兒不見客才是,居然能報到自己面前。

  薛凌有心與蘇家顯得生分些,使著性道:“我與蘇夫人往日有怨,近日么,有仇,怎么想來的人不來,不想來的人,倒來了。”

  逸白扯著嗓子叫屈,道其他人不是皇親國戚,便是文武紅人,誰來都得有個忌諱。蘇家卻是生意人,京中有個什么動向,瞞不過去的。

  園里又得買點賣點作作樣子,蘇夫人早日就要來拜了。前些日子就推了去,如今薛凌在里頭,赫然是塊軟肋,哪還能擋住蘇家這把邪劍。

  薛凌苦臉表達著難堪,委屈喊自己到哪都是個禍事,真是倒了大霉。沒法兒,只得去見見。

  逸白連忙安慰道“京中的佛有一百零八,蘇家蘇夫人......那是樽樽都供。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佛面看僧面,這不,來來去去都得看她。哪能怪小姐您呢?”

  薛凌被逗的樂,笑言確然是顆墻頭草,哪里刮風,哪里就有她,就當園子受了災吧。

  其表現赫然是與逸白同氣連枝,反正人說的本來也不差。現兒的蘇家,既能扯著皇帝,又攀交著沈家。私底下吧,跟江府瑞王眉來眼去,趕上初一十五還能給皇后燒香,可不就是天底下神仙都讓她供完了。

  二人笑鬧,逸白愈覺薛凌與霍家姑娘親厚,話里話外不忘說兩句蘇姈如不是。到了見面,卻是恭敬喊蘇姈如夫人,問怎么親自來訪,該他這個跑腿的去拜見才是。言外之意,就差明說此地不待見。

  蘇姈如也一副菩薩面孔,興高采烈講著自己與霍云婉舊交,情到濃處,硬是往薛凌身上抹了兩滴眼淚,嗚呼哀哉霍家之禍。畫外之音,顯然是說姓霍的早完了。

  三人熱熱鬧鬧吃了一桌茶,蘇姈如才終于扯到了正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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