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由此可見,不支援北幽行軍,是江淮州袁步丞的刻意為之。”沈國山道:“若非袁家軍圍末將于桃村,只怕還要被他袁步丞蒙在鼓里,末將也知,袁將軍發現金礦有功……”
說到這里,話鋒一轉。
“這座金礦,于江山社稷而言,來的正是時候。因而,縱是等金礦開采完畢,找袁將軍秋后算賬也未嘗不可,只是,只是今日之事,沈大宗師也參與其中,又鬧得風風雨雨,怕是不好瞞下去。”
“末將空有戰神之名,實際上就是個粗人。”
“只懂馬背上的功夫,行軍作戰略有所知,對于社稷之事,實在是沒有頭腦,還請皇上明示。”
沈國山重重地抱拳。
沈寧用眼角余光悄然地看了眼自家父親。
不得不嘆。
好一招以退為進。
為臣之道的話術,字字都是讓后輩學習的精髓。
“老戰神,辛苦你了。”元和皇帝說道:“我知此前在朝堂上,袁步丞因金礦而功過相抵,對于小寧來說,心中不痛快。只是當時并未有確鑿的證據,證明袁步丞是故意不支援的,如今,證據確鑿,必當是嚴懲不貸,豈容他袁步丞逍遙法外?至于金礦之事,換個人去做就行了。”
元和皇帝的手抓住了沈國山的胳膊,“仲父……”
沈國山頓住。
先皇年少時便與他稱兄道弟,后來臥病之際,抓著沈國山的手,請求他輔佐好如今的元和皇帝,為其蕩平障礙。
元和皇帝的一句仲父,就讓沈國山在朝堂動蕩內憂外患之時,坐鎮上京城。
不出兩年,就已安寧。
元和皇帝緊盯著沈國山的眼睛,繼而說:“袁步丞一人之力,絕對無法策反陸乾舟,那呂春又曾在西齊的人,此事非同小可,只怕朝中有人指使袁步丞。”
元和皇帝欲要對沈國山作揖。
沈國山忙把元和皇帝扶住,“皇上貴為天子,萬萬不可。”
元和皇帝后退一步,再次作揖:“朕代北幽枉死的百姓,和犧牲的戰士,懇請仲父找到罪魁禍首,將其繩之以法,讓他們在九幽之下得以安息。他日朕身死上京,也有顏面去見我大燕的列祖列宗。”
“末將沈國山,沐澤皇恩而生,定不辱圣上之命!”
沈國山單膝跪地,拱手頷首,聲音鏗鏘雄渾。
沈寧二話不說就跟著父親跪了下去。
不經意間,悄然地看了眼元和皇帝。
元和皇帝好似在一瞬之間,滄桑了許多。
他一貫頭疼,是多年的頑疾了,雙指死死地捏著眉心,直到眉心一片通紅。
“有仲父這一句話,朕放心了。”元和皇帝的面上,終于露出了笑。
等父女倆告辭,退出御書房,元和皇帝無力地坐在龍座上,疲憊地說:“我大燕國庫,竟養著袁步丞、陸乾舟這一群酒囊飯袋的狠心之人,當真是大燕之悲啊。”
元和皇帝又感到頭疼,直接拿起桌上的鎮尺,猛砸了幾下腦袋才舒服。
陳喜公公見此,人都嚇傻了。
——
宮門外,沈寧的心安了不少。
迎著撲面而來的寒風,眼睛頗為濕潤。
“去吧。”
沈國山說。
沈寧茫然地望向父親。
父親微笑,“去東墓園,看看你的老朋友們。”
沈寧眼睛的濕意更甚。
若這世間,有人知她懂她的一切,必然是生她養她的父親。
從小沈寧便知道,只要父親這座大山還在,外邊的大風大浪都近不了她身。
沈寧獨自縱馬去了東墓園,進入墳冢之地,才看見那一道頎長的身影。
像是早便知道她會來似得,在此久久等候,手里還提著兩壺醇香的酒。
男人回過頭看她,面具折射出比月色更好看的清輝,抬起手朝著沈寧晃了晃酒壺,“喝一口嗎?”
“正有此意。”
沈寧踏步過去,狐疑地問:“該不會是果酒吧?”
“喝喝不就知道了。”
沈寧提壺痛飲,是上京城最烈的酒,猶若烈焰穿腸而過,辛辣刺激就著冷風卻也是過癮。
沈寧將酒灑在墳冢前,敬向枉死的故人。
“圣上將會嚴懲江淮州袁步丞,明日便可出結果。”
沈寧似是自言自語,又好似說給墳冢下的人們聽。
“袁步丞不是罪魁禍首,但也是該死之人。”
“等他到了地下,諸位對待此人,莫要手軟。”
“他以金礦留作后手,故意不支援,任由叛軍屠城,如此十惡不赦之人,想來是要下地獄的,諸君得去天堂,想來與他也是碰不到的。”沈寧笑著飲酒。
她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
從袁步丞說到江原明,又說到無關的事。
漸漸頭暈眼花的晃蕩。
努力去聚精會神,也于事無補。
只恨她從小就不勝酒力,再怎么樣也是白搭。
男人將她扛出了東墓園送回沈府。
路上。
沈寧提著空蕩蕩的酒壺問:“不給我喝果酒,是不是看不起我?”
男人低低地笑,眉眼里溢出了寵溺之色。
他說:“哪有。”
往日只給果酒,是因她酒量不好。
如今知她想在東墓園大喝一場,又豈會阻止?
更何況……
“在我身邊,喝得多醉都無妨。”
“哦,想吐。”
倒也不是喝得想吐。
主要是被扛著,晃著,讓人溺水般難受。
男人后知后覺,反應過來的第一時間就給她換了個姿勢,橫抱在了懷中。
此時,正值深夜,街上無人,只有月色灑落在千家萬戶。
沈寧雙手環繞住了他脖頸,低垂著頭,耳根和面頰紅到不行,與平日里判若兩人。
而這一刻,她與上京城嬉笑打鬧的姑娘,并無多大的區別。
男人頓足,垂眸,語氣溫和地出聲:“阿寧——”
“嗯?”
沈寧抬頭之時,唇畔擦過男人的唇,微微停住,只有心臟跳動的聲還在繼續,并且如狂風驟雨,更加的猛烈,甚至于分不清是誰的。
一下,一下,一下。
男人正猶豫著。
趁人之危,非君子作為。
但轉念一想。
他又算是哪門子的君子?
于是,食髓知味般吻去。
這一刻,自己的骨血里,靈魂里,好似都是她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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