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先生驀地瞪大了灰濁泛紅的眼睛。
霎時間,便已熱淚盈眶。
他竟不知,有生之年,還能見到這些學生。
已不復當年風華正茂滿腔孤勇之志了。
世道折腰,壓垮了他們的脊梁。
粗布之衣,與這滿宴華貴截然不同,似是山野鄉子,誤入人間仙境。
“是他們!”劉安河驀地愣住,不可置信。
震撼驚愕的,又何止他一人,這滿堂驚色,從權貴面龐流露而出。
“四哥,是四哥!爹,你看,四哥回來了!”
沈青衫激動不已,一時之間忘了名門禮儀,如個毛頭小子般起身大喊。
沈修白眉眼含笑,緊繃的身子松弛了下去,懶洋洋地靠在椅背,慢條斯理地搖開了手中一把折扇,笑吟吟地望向了沈如是。
他便說,這四哥固然是個悶葫蘆,卻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沈驚風相較之下頗為穩重沉著。
饒是如此,唇角卻是不不自覺地勾起。
“老四離家多年,回來還知道做點事。”沈驚風淡淡說罷,語氣里俱是藏不住的驕傲。
“沈如是……”
按捺住沈國山肩膀的太子愣在原地,有種失控的驚慌感。
他皺著眉頭,目不轉睛,死死地盯著人群之中,頗為眉宇滄桑雙目深邃的沈如是。
高臺之上的王權富貴,面面相覷,啞然無言。
沈寧回首看去,滿目驚喜。
“臣沈如是,叩見吾皇,吾皇千歲!”
沈如是自駿馬之上一躍而落,雖為文官,固有儒雅卓絕的氣質,踏的四方步,卻隱隱可見武將之后。
他走上鹿臺,穿過群臣,來到元和皇帝的面前跪下,一身清冷如這夜晚的月,在風雪之中更顯得孤傲了。
“如是可算舍得回來了。”元和皇帝仿若面對自家人。
他并未讓沈如是起身,而是望向了那些身份低微不能直接走上鹿臺的人。
“這些事是……?”
“回稟圣上,這些都是子衿舊生,按照宮武宴慣例,他們是可以參與宮武宴的子衿武者。”沈如是依舊低頭,聲卻凜冽如寒風呼嘯,“回京途中,因是機緣造化,偶遇了這些布衣,雖萍水相逢,卻志同道合,他們當年入京習武,結束之后并未返鄉,只想離圣上更近一點的地方,沐澤吾皇龍威,縱是遙遙一拜,也能寬慰萬分。臣得知此事,便決定帶他們來皇城,再沐澤一次圣上龍威。恰巧得知子衿缺人,便直趕鹿臺,恰是天時地利人和,可見我大燕龍威之眷顧。”
三皇子、明華公主等人齊齊看了過來,嘴角猛地抽搐。
實難想象,沈家老四,是怎么用如此儒雅正氣的一張臉,說出此等之話!
偏生還是個淡泊明志的清廉之官,深受一方百姓的喜愛,向來說一不二,與這諂媚之道極盡相反,如今聽來略顯滑稽卻也不敢嘲笑,畢竟這沈如是諂媚的可是當今圣上。
“甚好。”元和皇帝點頭,手掌輕揮,“起身吧。”
“謝吾皇。”
“志同道合?這志同道合,莫不是對天子的欽佩?”蘭貴妃問了。
世人皆可諂媚天家,唯獨沈家不行。
只因麒麟戰神代代相傳從未落到旁人的手里。
而麒麟之意志,是以天下為己愿,是昏君荒誕可為眾生以朱雀斬之!奸臣無道可為明君清之!
這樣的沈家,作為一股清流,若入污濁之溪,豈非讓天下苦海翻騰的百姓們心寒?
故此,蘭貴妃四兩撥千斤的話,暗藏鋒芒危機。
沈如是站定不動,沉默半晌,便直聲:“蘭貴妃此言差矣……”
蘭貴妃眸光顫動。
百官神色各異。
宴席之人無不是側目看來,等待著下文。
沈如是之傲,在沈國山的孩子里,乃是名列前茅的。
他若當場拂了圣上顏面,便又是一出血雨腥風的好戲了。
元和皇帝虛瞇起了幽邃如寒潭般的眼睛,面龐雖還帶著笑,卻已有不怒之威。
“蘭貴妃,臣與諸位布衣對圣上的仰望,欽佩二字不足以道,正如滔滔不絕之水,無以言表。”
他挺直脊背宛若勁松,眉眼淡淡,儒雅依舊,端的是磊落浩然,說出的話卻讓人咂舌。
陳祿章撇著嘴,私下嘲道:“感情和那沈寧,都是一脈相承的沈府家風。”
還想說些什么。
父親一個眼神看來,登時專注觀望,聲也戛然而止不敢再多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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