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休了將軍后,她馳騁天下 > 第349章 她以身為棋,破此局
  姐妹二人走出偏院,長廊外的穿堂之風又大又寒。

  沈寧披著狐裘披風,站在外側為沈如玉擋去了風。

  沈如玉察覺到這一點,尚且濕潤的睫翼半垂下,輕遮去了眼底的漣漪。

  “阿姐。”

  “嗯?”

  “你是不是篤定了我不會恨意,才與我這些的。”

  “算是個原因。”

  沈寧清楚,沈如玉不會因此恨她。

  即便是恨她這個人,也不會拉上整個沈家下深淵。

  “如玉。”

  沈寧停下了腳步。

  沈如玉跟著頓足看她。

  夜色深深,她見阿姐眉間有著皺痕。

  “扛起沈家的,從來不是一個人,是許許多多的我們和一代又一代的人。”

  “一塊地基,一根梁,都不足以建造出一座房屋。磚能承風,瓦能擋雨,各有各的作用。”

  沈如玉眨了眨眼睛,耐心地聆聽。

  “哭夠了,就不要哭了,當沈家的脊梁,你我皆是支柱。”

  起初,沈如玉半懵半懂,不知沈寧何故要說這些。

  直到第二天,大年初三大朝忽至,文武百官,俱上了金鑾殿,兩側排列開來。

  沈寧身穿武將官服,和父親、大伯共同大朝。

  父親三年前就交出了兵權,大伯在府邸安享晚年,如今是個掛職文官,而今卻也被圣上傳喚,足以見得此次大朝的重要性了。

  京都下了最大的一場雪,蓋住了新年的紅綢。

  檐下凝著冰錐猶如刀出鞘,百花黯淡,唯有梅花一枝獨秀。

  “哼。”

  沈國海站在門外目送馬車遠去,兩手攏袖,哼了又哼,似有不服。

  他很不痛快。

  沈家三兄弟,那兩個都去上朝了,就他在府邸做個廢物。

  他斜眼瞧見沈如玉,又哼了幾聲。

  當廢物就算了,還生了個成天就知道拌嘴的女兒。

  沈如玉神情有些不自在,擰巴半晌,別別扭扭地道:“聽沈寧阿姐說你喜歡吃清湯面,我做了清湯面,你要來吃嗎?”

  “你還會做面?”沈國海狐疑地看著一事無成的女兒,上上下下打量,似是不相信。

  沈如玉雙頰緋紅,瞪了回去,“不會做,還不興我學嗎?”

  “那是人能吃的?”沈國海估計大白都不會吃這種面。

  “不吃拉倒。”

  沈如玉嘴角一扯,往府邸里走去。

  “吃吃吃,誰說不吃了,你這丫頭,不知哪來這么大的火氣,哪有半點閨秀的樣子。”

  沈國海冷得縮著脖子快步跟上,生怕去晚了就沒得吃了。

  這可是女兒第一次做飯。

  就算不是人吃的,他也會吃下去的。

  誰讓他是個慈父呢。

  沈如玉放慢了步子跟父親跟上,眼角余光偏眸悄悄看,唇角不由地跟上。

  “爹。”

  “干什么,都說了會去吃。”

  沈國海比新年的炮仗還要躁得很。

  “我以你為驕傲。”

  風很大,清雪飄落在沈如玉明麗的小臉上。

  她說完便急急忙忙走了。

  沈國海愣住,渾身猶如電流竄過,而后升騰到天靈蓋猛地炸開,使他頭皮發麻,竟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如玉,剛說什么來著,再給爹說一遍。”

  三叔老當益壯,一時也不怕冷了,開懷得像是個小孩子。

  “沒聽到,那就算了,算了算了。”

  “聽到了,你就再說一遍唄。”

  “不說。”

  “……”

  沈從武和沈驚風在假山旁遠遠地看著這一幕,眉眼含著笑意。

  “有時我覺得,三叔這樣挺好的,永遠不知危險,永遠樂得自在。”沈從武感嘆道。

  “嗯。”沈驚風點點頭,“能糊涂時且糊涂,無需殫精竭慮,戰戰兢兢。”

  “是啊,不似我,作為長孫,總是有那么多的壓力,驚風你不是長孫,你不懂。”

  “……”

  沈驚風陡然咂舌,無語,隨即好笑地看著沈從武。

  沈從武看過來,爽朗地大笑。

  他從小就跟沈驚風暗暗較勁,如今便釋懷了。

  武學造詣,用兵之道,他比不上沈驚風。

  但論先來后到的氣運,還得是他。

  長孫獨他一人也。

  想至此,沈從武又大笑了幾聲。

  沈國海吵得走出廚房往外看,瞪過來:“笑什么笑,丑死了。”

  沈從武:“。”罷了,長孫在叔輩面前還是得低頭做人。

  ……

  金鑾殿,朝堂之上,冷風凜凜似有肅殺之氣。

  元和皇帝高居御座眉頭緊蹙一籌莫展。

  “大燕北部毗鄰的南岳國,得武帝國軍隊相助和戰令,朝我大燕北部幾次三番發起戰役,戰事吃緊,箭在弦上,正是需要人的時候!”

  朝堂,登時交頭接耳,諸多之聲,討論北部戰事。

  大燕過去三年,和西齊交戰,耗損了太多的元氣。

  而今再開戰,只怕會比先前更加地慘烈。

  更何況,南岳國還得到了武帝國的相助。

  “陛下,今糧草緊缺,去年春有鼠疫夏有大旱,初秋襟淮河的河堤被沖爛,年前還有北幽城叛軍一事,不是應戰的最佳時機,若能談和,是最好不過了。”

  周老丞相白發蒼蒼,年邁生皺,他滿臉都是疲憊之色。

  他作為當朝左相,向來都是以仁和的手段輔佐君王治理江山社稷。

  天下興亡,百姓皆苦。

  從年少起,布衣出身的他就知黎明百姓之多艱。

  故而,他從未有過雄心抱負去為大燕開拓疆土,只盼望平頭百姓們能在和平里度過這原就坎坷多舛的一生。

  “若能平等談和,自是最好,但南岳國來勢洶洶,背后又有武帝城,顯而易見是武帝的主意,南岳不過是武帝手中一把指拿打拿的劍。”

  右相方文宣昂首挺背,相比起周老丞相,年輕了十幾歲,是中年人模樣。

  他持不同意見,“如周老丞相所言,大燕既有內憂,也有外患,現下還是新年之際,武帝、南岳這是趁我病,要我命,哪能有轉圜的機會?就算你想要談和,周老丞相應當也應當知道,上趕著不是買賣,若對方要我大燕疆土,周老丞相,你覺得讓孩是不讓呢?一個國,若無斗志,若無士氣,若只能軟弱窩囊,那我大燕還有何國運?豈非與玄宗之訓背道而馳?”

  周老丞相扭頭看來,“你可知,實力懸殊,這一戰,會有多少百姓流離失所,有多少英魂埋骨他鄉?”

  “自古以來,但逢戰亂,就必須要有人死!”

  方文宣和周老的懷柔仁和之道截然不同。

  他雖是個文官,但字字鋒銳,言辭犀利,頗有武將之風范。

  “試問周老丞相,哪一場戰亂不死人?低頭只會迎來更可怖的暴風雨和更加讓你措不及防的毀滅,別妄想虎視眈眈的他國會愛護我們大燕的子民!”

  沈寧看著慷慨陳詞的方文宣。

  此人是葉傾城的父親,當年太傅提攜的門生。

  后來葉家出事,都以為方文宣不得善終。

  沒想到方文宣轉投前右相的門下。

  前右相和楚夜父親定北侯有莫逆之交。

  定北侯又與元和皇帝親如手足。

  再加上方文宣此人,確實有才華在身上,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仕途如輝,平步青云,一路成為了新右相。

  此人爭議頗多,但深受元和皇帝喜愛。

  這讓沈寧陷入了沉思。

  一個鋒芒畢露毫不避諱,且在元和皇帝面前沒有任何的趨炎附勢,當真會深得元和皇帝的青眼和器重嗎?

  看來——

  這方文宣,是元和皇帝親手扶植的人。

  現下,沈寧收起了思緒,放回到北部之戰上。

  暗部的消息比皇家快。

  那日在馬車上,燕云澈的書信便是邊關戰事。

  沈寧和父親敢算計元和皇帝誅殺太子,就是因為這亂世需要沈家。

  并步步引導,讓元和皇帝賜婚大宗師,便讓沈家多有籌碼。

  兵部侍郎嘆聲道:“若是沈老戰神年輕之時,或許有一戰之力。”

  眾官頻頻點頭。

  元和皇帝高高在上地看著下方,一群官員如趕集般沒個定論,頭疼地揉了揉眉心。

  “胡鬧!”

  他的手掌朝椅把一打,四下便鴉雀無聲。

  “沈老戰神年邁,當在京都安享晚年,豈可再去沖鋒陷陣?”

  “陛下,戰神固然年邁,但寶刀未老,就算戰神年邁,不還是有戰神兒女嗎?戰神長子鎮守西北多年,沈將軍巾幗之風,從北幽到鹿臺,可見沈府家風,戰神之氣!”

  沈寧眼皮陡然一跳。

  來了!

  這便是今日金鑾殿的重頭戲。

  實力懸殊,此戰不好打。

  敗了,不僅要承天子之怒,還要背負后世罵名甚至連坐九族。

  但武帝城這次就是要蠶食大燕,退無可退。

  “沈卿,你如何看——”

  登時,金鑾殿上一片死寂,無數雙眼睛都看向了沈寧。

  大伯沈國雄憂心忡忡,背后冷汗津津。

  沈寧深吸了口氣,單膝跪地,“末將沈寧,斗膽自薦,愿前往玄月關。”

  這燙手山芋,她接了,她也不得不接。

  從她斬殺太子開始,就必須接。

  或許,從她是沈家女兒開始,就得接了。

  沈國山身體不如從前,路途遙遠,還正值寒冬,光是行軍就吃不消,別說打仗了。

  而這一件事,是她和父親早就商榷好了的,只等朝堂一錘定音。

  金鑾殿,再次寂靜如斯。

  “你一個丫頭片子你懂什么?”

  陳祿章站了出來,冷笑:“你就去個一次北幽戰場,你才二十來歲,你裙釵女流之輩,你根本不懂行軍作戰,不懂兩國交戰拿什么去贏。”

  說完,一步踏來,跪在沈寧的身側,兩手抱拳稽首道:“皇上,末將陳祿章,愿前往邊關。”

  “皇上,末將也愿意。”

  驍騎大將軍站了出來。

  陳祿章瞪他,臉上仿佛寫著:跟你有什么關系,趕緊滾,別來搶活。

  驍騎大將軍懶得搭理他。

  這后生女兒都毛遂自薦了,他們這些個大男人,哪能在背后光是站著不做事?

  陳祿章又瞪向沈寧。

  沈寧:“………?”

  “九死一生之事,小孩子別摻和。”陳祿章目不斜視,壓低了聲音。

  這女娃娃,真當自己了不得了。

  那戰場兇險,稍有不慎就喪命了。

  沈寧笑了笑。

  沈家孩子,無不是九死一生。

  “陛下——”

  方文宣再道:“沈寧將軍年輕有為,頗具新戰神之風。”

  “方丞相所言甚是。”

  金鑾殿外,燕老太君拄著拐杖出現。

  她看向了正中央跪著的沈寧。

  “沈將軍是天生的將才,不去玄月關,當真是可惜了。”

  尾音咬字略重,殿上眾人心思各異。

  燕老太君的次子云驍勇被太子之事牽連,這會兒只怕巴不得沈寧去玄月關送死。

  而早年時期,燕太老君被賜國姓,還被先皇允許隨時來到金鑾殿聽政,只是這么多年燕老太君并未如此過,唯有這一次,夾槍帶棒是瞄準了沈寧而來的。

  元和皇帝點頭贊同,而后道:“沈寧,從現在開始,你是此次領兵玄月關的兵馬大元帥,你攜東境十萬兵和鎮南軍,前往玄月關。”

  此話一出,再度靜默。

  東境王的十萬軍隊,只怕做夢都不會想到,來的時候還好好的,卻回不去了。

  小王爺東方寒抿緊了唇。

  他不怕死。

  但這十萬將士,要守護大燕東境,是東境雄獅。

  此番十萬軍隊前來上京,是為了表忠心的。

  否則東境擁兵自重,相當危險,滿朝文武誰又不知御座上的那位是個心眼多的?

  東境若損失這十萬雄獅,來日會陷于怎樣的囹圄誰又知曉?

  “東境王?”

  元和皇帝拖長了尾音,意味深長地看著年輕的王爺。

  東方寒忽而覺得,這上京的水,太深了。

  只怕皇上讓他十萬雄獅來上京時,就沒打算讓他們回去。

  哪怕沒有北部邊關戰事,也會用別的留下。

  關乎此事,東境軍不得不接受,否則就是對不起這天下百姓,作為將士,日后活著被人戳脊梁骨,倒不如就死在戰場上,死后的撫恤金,還能為家中老小置辦些好物。

  東境王深吸了口氣,喉嚨里都在發顫。

  一股涼氣,直沖到了四肢百骸。

  他有所失望,有些心寒。

  但還是不得不低頭拱手:“東境軍領命。”

  元和皇帝笑了,繼而道:“陳祿章,趙永順,你們兩位就輔佐沈寧吧,萬事以沈寧為主。”

  這話一出,朝堂再度沉默了。

  先不說陳家和沈家早年手足交情后來決裂關系僵得很,連點頭之交都算不上。

  那陳祿章和驍騎大將軍趙永順見面就掐架,仿佛天生相克。

  這就算了。

  沈寧作為后輩,統領鎮南軍和東境軍合二為一北上就算了。

  陳祿章和周永順乃至于東境王都要給她做小?

  這讓奮斗了這么多年經歷大大小小戰事的兩位,哪能心甘情愿呢?

  必是要岔氣的。

  足以見得……

  這支軍隊會是怎樣的四分五裂。

  元和皇帝走下來,單單把沈寧扶起,“昨日你我君臣二人御書房談話,至今在耳,沈將軍,朕相信你定能行的。”

  而這話,更是直接把沈寧往火坑里推了。

  弦外之音仿佛是在告訴這文武百官,沈寧好高騖遠,有著私心,今日這般決策都是沈寧昨日提及的,是沈寧要周永順和陳祿章做小的。

  雖說昨日的遺書和安神湯讓元和皇帝氣消了不少,但元和皇帝因此折了兩個兒子,哪能不反將一軍?

  他乃,天子!

  就算沈寧出征,沈家也會腹背受敵。

  昔日友好的周永順一家或會倒戈。

  陳家心有怨氣。

  更別說定國公和燕老太君了。

  元和皇帝此刻對沈寧的重視,就像是刀槍劍戟。

  陳祿章和周永順略顯落魄,心里很不是滋味。

  哪怕周永順很喜歡沈寧這孩子,難免悵然。

  沈寧卻沒起身。

  她跪在地上不動,仰頭,高聲道:“末將沈寧,愿立下軍令狀,若不守下玄月關,定提頭來見!玄月關生,沈寧生,玄月關似,沈寧死!”

  登時,周永順、陳祿章等人紛紛看去,眼神里充滿了訝異。

  沈寧神色不變,冷淡凜凜有著一腔孤勇。

  她以身為棋,破此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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