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講法，又講了五夜。
第十五夜過后，他再次飄然而退，然后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附近水陸空的一應動物生靈，在連續等了三夜等不見道人出現時，也大略知道道人是不會再來了。
于是紛紛都失落而去，不再往此處聚集，這其中也包括了焦平。
它們都不知道的是，道人的這一套做法實則有個名目，叫做“半月施”。
類似的說法還有“月施”、“年施”等，都是屬于按照道經中儀軌規定的、但規格不同的布道形式。
“半月施”就是只講半個月的“小施”。
……
道人離開幾天后，很快附近就有生靈開始按道人教習的法門嘗試著修煉。
但這其中并不包含焦平，焦平此時正在瘋狂殺戮，大殺特殺。
再世成蛟，他并不似其他的生靈一樣渾渾噩噩、只遵循著生物的本能過活。
而是有著更為成熟的心智，懂得對未來進行規劃。
因此，他在嘗試修行前，首先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合理運用自己目前的狩獵優勢，先發制人清理掉一些潛在的風險。
比如，那些一樣得聞講法的生靈。
在這批生靈中，天上飛的、和岸上走的那些，他暫時沒辦法奈何。
因為他并不會飛。
其次，雖然他有四爪，也的確能夠上岸進行水陸兩棲，但是在岸上，他的活動能力是大不如在水下時靈活。
他沒有把握，因此并打算上岸冒險。
但在水底下的那些，他卻是一個都沒打算放過，定要趕盡殺絕不可！
無論是為了生存還是發展，他都需要一個安全和穩定的環境。
而想要獲得這個環境，他就必須要大開殺戒，將這片水下的所有競爭者或是驅逐、或是殺死。
只有保證了水底下這一片賴以生存的環境，再沒有任何一個競爭者，未來他才能據此地利，來面對岸上、和天上競爭者帶來的壓力。
并非他生性好殺，而是不得不然爾。
……
待花去半個月的時間“打掃干凈屋子”后，焦平終于停止了已經持續多日的獵殺行動，開始準備修行了。
這段時日，據他在水下窺視觀察，附近岸上和天上已經有一些生靈，成功邁進了修行的門檻，初成“妖怪”。
“妖怪”是個修行中的術語，一般用來稱謂邁入了修行門檻的動植物、昆蟲等一應非人類生物。
即“倮蟲”之外的、一應“毛羽鱗介”通了靈，開始修行了，就是“妖怪”了。
這是道人的原話。
而在這些妖怪中，據焦平觀察，修行進度最快的有三只。
兩只在岸上，一只在天上。
岸上走的兩只中，其中一只是只手臂上有花紋、又長著一條豹尾的怪猴。
另一只，則是只長著三條尾巴、和一只獨眼的野貓。
還有一只是在天上飛的，則是一只黃身赤嘴、長得像鵪鶉般矮墩墩的鳥。
焦平知道那只怪猴，這猴子在道人口中有個名目，叫“舉父”。
“舉父”是從崇吾山那邊遷徙過來的一種異獸，擅長跳躍和投擲，山中的虎豹豺狼都懼怕它，是山林一霸。
它的來歷《山海經》中有記載：
西次三經之首，曰崇吾之山，在河之南，北望冢遂，南望之瑤澤，西望帝之搏獸之丘，東望鄢淵。有獸焉，其狀如禺而文臂，豹虎而善投，名曰舉父。
而那只三尾獨目貓，則名為“讙”。
“讙”源自于翼望山，它能模仿發出上百種動物的鳴叫聲，它的肉可以治療黃疸病，養之還能辟邪。
“讙”在《山海經》中同樣有記載：
翼望之山，無草木，多金玉。有獸焉，其狀如貍，一目而三尾，名曰讙。其音如奪百聲，是可以御兇，服之已癉。
至于那只鳥，名為“肥遺”，是從英山來的鳥，吃了它的肉就能治愈麻瘋病，還能殺死體內寄生蟲。
關于它《山海經》中如是說道：
英山，有鳥焉，其狀如鶉，黃身而赤喙，其名曰肥遺，食之已癘，可以殺蟲。
這些異獸都頗有來歷，而且不多見，便是講法的道人見了，也是嘖嘖稱奇，忍不住道破其跟腳，點評上一二。
是以焦平才認得。
而且不止這些，焦平前些日子進行狩獵清洗的時候，在水中也遇到了另外幾只《山海經》中有記載的異獸。
其中一只是長著鳥頭和蛇尾的烏龜，這種烏龜叫做“旋龜”，出自憲翼之水。
《山海經》中載：杻陽之山，怪水出焉，而東流注于憲翼之水。其中多玄龜，其狀如龜而鳥首虺尾，其名曰旋龜，其音如判木，佩之不聾，可以為底。
另一只，則是一只聲如鴛鴦的人面怪魚，其名為“赤鱬”，出自即翼之澤。
《山海經》中載：青丘之山，英水出焉，南流注于即翼之澤。其中多赤鱬，其狀如魚而人面，其音如鴛鴦，食之不疥。
最后一只，則魚身蛇首六足，目如馬耳，這是“冉遺魚”，自陵羊之澤而來。
《山海經》中載：英鞮之山，涴水出焉，而北流注于陵羊之澤。是多冉遺之魚，魚身蛇首六足，其目如馬耳，食之使人不瞇，可以御兇。
這三只水中異獸都是硬點子，為了解決它們焦平甚至還受了傷。
這個地方也不知是哪里，焦平自生來眼中所見過的生靈，基本上多是這種奇形怪狀的異獸，完全一副上古蠻荒的景象。
這個發現一直讓他很有危機感，雖然他現在也是這些蠻荒異獸中的一員。
……
焦平很快開始了第一次的修行嘗試。
月上中天時分，他緩緩浮出了水面，把頭顱擱在河邊石上，然后閉目，開始按照特定的節奏不斷調整著自己的呼吸。
隨著呼吸的調整，他漸漸進入了一種似睡非睡、半醒非醒的忘我狀態之中，獲得了一種類似“清醒夢”的感覺。
不知何時，夢中的“他”升上半空，低頭看向水面上的自己，這時候“清醒”著的“他”，知道那里也有一個睡著的“它”。
“他”于是知道，前面的“吐納”、“入靜”、“出竅”三道關口，已是順利度過。
接著“他”要做的，就是要跟隨底下蛟身呼吸吐納的規律，冥想自己這一團“思緒”也在跟著那節奏呼吸。
一團“思緒”，自然是沒有那口鼻器官的，因此要呼吸，只能靠“冥想”。
呼……吸……呼……吸……
很快，融入節奏中的“他”，就感到有一種清涼從高空中落下，灑遍全身各處。
這種清涼“浸身”的感覺，舒適得讓偏向理性、沒有感性反應的“他”，都忍不住亂了冥想節奏。
“啪！”
焦平從修行中退出，清醒了過來。
但他知道，他蛟生之中的第一次修行嘗試，已是十分幸運地邁入門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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