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血蓑衣 > 第三百零八章 :審時度勢(一)
  翌日清晨,賢王府中堂。

  重拾精神的洛天瑾目無表情,一言不發,手指輕輕撥動著案上的幾封書信。

  堂下,不明所以的洛鴻軒、柳尋衣等人分坐兩側,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冒然開口。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洛天瑾輕咳兩聲,緩緩開口道,“此刻,案上放著三封密信,但沒有一件是喜事。這三封信分別來自謝玄、江一葦和雁不歸。你們……想先知道哪封?”

  “江三爺和雁四爺分別前往青城、峨眉修好。”狄陌眉頭微皺,遲疑道,“莫非……出了什么岔子?”

  “今天距八月初二不過區區兩月。”洛天瑾哼笑道,“青城派掌門左弘軒,已經與我們離心離德。如今,他的眼里只有‘金塢主’,沒有‘北賢王’。江一葦在信上說,這段時間,青城派與金劍塢來往甚密,三日一信,五日一書,隔三差五還要派遣親使相互噓寒問暖。當江一葦問及此事時,左弘軒竟敷衍說自己如今已是南派主事,理應與秦淮以南的江湖同道禮尚往來。”

  黃玉郎沉聲道:“左弘軒本就是自私自利的卑鄙小人,之前金復羽推薦他做南派主事,他便已將金復羽當成心腹知己。如今遇事,必先與金復羽商議,而后再告知我們。在他心里,府主的地位,早已不及金復羽的萬分之一。”

  “以往我派人拜訪,青城派必以貴客相待,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洛天瑾幽幽地說道,“然而,這段時間江一葦在青城山,卻如住客棧一般,終日無人詢問,左弘軒更是難得一見。”

  “今時不同往日。”鄧泉輕蔑道,“眼下,左弘軒已是南派主事,自然想與府主平起平坐。如此一來,自然不會再將三爺放在眼里。”

  慕容白稍作遲疑,勸慰道:“左弘軒有此心機,府主早已料到,又何必與他一般見識?”

  “令我不快的,并非左弘軒的悖逆。”洛天瑾沉聲道,“而是他竟然在暗中幫助金劍塢,拉攏峨眉派。”

  說罷,洛天瑾又拿起第二封信,解釋道:“雁不歸回信,不久之前,妙安師太受左弘軒之邀,前往青城山一敘。”

  “青城與峨眉本就相交甚好,他們兩家偶有聯絡,似乎也并非怪事……”

  “別急!”慕容白話音未落,洛天瑾突然揮手打斷道,“若妙安真去見左弘軒,倒也無可厚非。但事實是,妙安只是對外宣稱前往青城山,實則卻在半路改道,偷偷去了靜江府。”

  “靜江府?金劍塢!”鄧泉詫異道,“府主的意思是……峨眉派也被金復羽收買了?”

  “收買與否?眼下尚不能斷言。”洛天瑾道,“但此事足以證明,金劍塢已對峨眉派有所動作。金復羽此人,口蜜腹劍,笑里藏刀,做事一向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若他真心拉攏峨眉派,狼狽為奸只是早晚的事。賢王府遠在洛陽,與峨眉天南地北,縱然想管,怕也是鞭長莫及。”

  “管得了初一,管不了十五。”黃玉郎道,“昔日,峨眉、青城與我們相交,十之八九是礙于少林、武當的威懾。如今,武林大會召開在即,明年重陽過后,江湖中將再也不分什么門派、世家,屆時我們與金劍塢將是一山不容二虎,必會爭個你死我活。看來他們已經提前站隊,早早為自己找好退路。”

  “我不明白。”柳尋衣眉頭深鎖,沉吟道,“賢王府與金劍塢,二者相比,怎么看都是我們更勝一籌。左掌門和妙安師太都是聰明人,又豈會分不清眼下的時局?難道他們真會被金復羽的一點小恩小惠所打動?甘心蒙蔽雙眼,拿自己的前程去做賭注?縱使金復羽能言善辯,善于收買人心,但孰強孰弱顯而易見,又豈是三言兩語所能動搖?”

  柳尋衣此話,令眾人不禁面露沉思。

  洛天瑾饒有興致地反問道:“依你之見,莫非左弘軒和妙安是假意投誠?”

  “金復羽眼光毒辣,老謀深算,想騙取他的信任談何容易?”柳尋衣緩緩搖頭。突然,他眼前一亮,大膽揣測道:“有沒有可能……金復羽隱藏了某些實力,外人并不知道?”

  “你是說……左弘軒和妙安之所以會和金復羽親近,是因為他們篤定金劍塢的真正實力,更勝我們一籌?”慕容白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道。

  “若非如此,我實在想不出左掌門和妙安師太還有什么理由棄明投暗,自毀前程?”柳尋衣不可置否地點頭應道。

  “似乎有些道理。”狄陌將信將疑,隨即話鋒一轉,又道,“只不過,你所說的‘隱藏實力’指的又是什么?”

  “這……”被狄陌追問,柳尋衣不僅一陣語塞。

  “或許指的是它!”

  突然,洛天瑾拿起第三封信,在眾人面前稍稍一晃,淡淡地說道:“此信,乃謝玄親筆所書。信的內容……有些與金劍塢有關。”

  “嘶!”洛天瑾此言,立即勾起眾人的興趣。

  “不知謝二爺在信中說了些什么?”狄陌迫不及待地追問道。

  然而,洛天瑾并未著急將謝玄的密信公之于眾,而是反手將信輕輕壓在案上。緊接著,他那雙洞若觀火的黑眸,開始挨個審視在座之人。

  “今日在座的,不是與我有生死之交的兄弟,便是在府中兢兢業業效忠多年的心腹,再者是我的兒子、徒弟。總而言之,你們皆是我洛天瑾最信任的人。”

  洛天瑾一字一句地緩緩開口,與此同時,他那雙忽明忽暗的眼眸,亦在每個人身上來回打量,將他們的一舉一動,任何一個細微表情,盡數收于眼底。

  洛天瑾此言至情至性,令人感動不已。同時也令柳尋衣心生糾結,暗懷愧疚。

  “賢王府在江湖中風風雨雨二十余載,一步步走到今天,著實不易。在座的各位居功至偉,功不可沒!”

  聞言,眾人紛紛起身,一起朝洛天瑾拱手拜道:“府主過譽,愧不敢當!”

  “你們是親眼看著賢王府,從一個默默無聞的洛陽小幫,一點點成長為今時今日的江湖霸主。”洛天瑾揮手示意眾人落座,同時義正言辭地說道,“雖然沒有正名,但我可以毫不避諱地說,如今的賢王府,在中原武林中的地位,乃是首屈一指,甚至是……獨占鰲頭!短短二十余載,便一舉超越了底蘊、根基遠勝于我們的六大門派、四大世家。除上蒼庇佑之外,我們在座的每一個人,包括已經逝去的每一位府中弟子,你們所付出的艱辛和血淚,絕非常人所能忍受,更非外人所能理解。人們只道我們人前顯貴,卻極少有人看到我們在背后的辛酸苦楚。”

  洛天瑾的話似乎觸動了眾人的心弦,堂中的氣氛頓時變的有些傷感起來。

  賢王府創立至今,歷經生生死死,血雨腥風,一路上死了不知多少手足兄弟,能平安無事地活到今天,已是莫大的幸運。

  往昔的一幕幕,永遠銘刻在活人的腦海中,一生一世也難以忘卻。

  “我并不想欺瞞你們,也不愿故作鎮定。”洛天瑾話鋒一轉,正色道,“實不相瞞,眼下的賢王府,其實是這二十多來最最危機的時刻。成王敗寇,非死即生,我們已然站在風口浪尖,退無可退,只能放手一搏。今日的江湖格局,如同一汪渾水,亂的不可收拾,各門各派皆暗藏鬼胎,互有私心,根本分不清誰敵誰友?孰遠孰近?更不知道誰是真心?誰是假意?值此生死存亡之際,我們必須小心謹慎,步步為營,因為稍有不慎便會墜入萬劫不復之地,永世不得翻身。”

  “我等謹遵府主之命!”

  “眼下,我們首要之敵仍是金劍塢。”洛天瑾繼續道,“金復羽不像我們以前遇到的那些對手,此人狡猾、兇狠、陰毒,并且冷血無情,不擇手段。與之為敵,鮮有人能安然無恙地活到今天。曾經我們與他是明和暗斗,互有忌憚。但現在不同,明年九九重陽,武林大會在即,我與他已經無所顧忌,必須放開手腳,明刀明槍地廝殺一場。無論是我、還是他,都會使出全力,絕不會給對方留下任何活路。‘斬草除根’的道理,金復羽比在座的你我都要明白。因此,這場龍爭虎斗,我們絕不能輸!輸了,命就沒了……這也是金復羽這段時間,瘋狂拉攏青城派和峨眉派的根本原因。”

  “數日前,府主曾施恩于唐門,倒是與金復羽的手段如出一轍?”鄧泉插話道,“他挖我們的墻角,我們便斷他的后路。”

  “其實,除唐門之事外,還有一事更為棘手。”洛天瑾輕笑道,“蒙古人與龍象山聯手,現在又牽扯出……絕情谷,不知道這些人又在暗中耍什么陰謀?此事絕不能掉以輕心。”

  不知為何,一提起絕情谷,洛天瑾的語氣明顯變的有些異樣,甚至有些吞吞吐吐。

  “古語云,兵貴神速。”慕容白道,“既然金復羽已經迫不及待地招兵買馬,我們也無需再等。還請府主權衡調度,我等好依計行事,以免自亂陣腳。”

  “一連數日,我徹夜未眠,絞盡腦汁地苦思冥想,終于讓我在千頭萬緒之中找出一絲線索。眼下,除穩住少林、武當、昆侖、崆峒四派之外,還有三件事,我需要找人去辦。”洛天瑾別有深意地說道,“這三件事,兇險極大,皆有生死之虞,但又關乎賢王府的成敗榮辱,乃是重中之重,因此非但要辦,而且還要馬到功成,不容有失。故而,我將你們統統找來,正是要挑選三路人馬,前去辦差。”

  “府主,在下愿往!”

  “我等愿為府主分憂!”

  “府主,下令吧!”

  洛天瑾話音未落,眾人已是爭先恐后地主動請戰。上至七雄、執扇,下至八門門主,無不憤慨激昂,滿腔熱血。

  唯獨,柳尋衣沉默不語,作壁上觀,并未毛遂自薦,主動請纓。

  “各位勇氣可嘉,我心甚慰!”洛天瑾環顧眾人,頗為滿意地點頭道,“若將這三件差事辦成,明年武林大會,我們定能勢壓群雄,力挫金劍塢,終至大獲全勝,盡興而歸。日后亦可高枕無憂,洪福齊天!”

  “只不知……府主所說的三件差事……”慕容白心有所思,遲疑道,“指的究竟是什么?”

  此言一出,喧鬧的中堂瞬間安靜下來,眾人無不滿懷緊張,側耳聆聽,生怕錯漏一個字。

  見狀,洛天瑾不禁神色一震,毅然起身,目光如電,環視群英。

  “一者,川蜀唐門。二者,大理龍象山。三者,西域,天山玉龍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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