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血蓑衣 > 第一千零六十章:親疏難料
  “好戲既已收場,我們也該打道回府。”突然,心猿意馬的金復羽神情一稟,依次朝欲言又止的陸庭湘、左弘軒、妙安拱手抱拳,“打打殺殺不看也罷。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雖然大局已定,但……陸某仍希望親眼見證最后的結局。”陸庭湘面露猶豫,言辭吞吞吐吐,“希望金塢主……不要見怪。”

  “既然陸公子有自己的打算,金某豈敢強人所難?”對于陸庭湘的“心思”,金復羽豈能不知?他的眉梢微微上挑,臉上的笑容依舊和藹可親,“此處不比江南,柳尋衣也不是洛天瑾,此子少年得志難免自高自大,喜怒無常。陸公子在此‘行事’,切記慎之又慎。”

  金復羽諱莫如深的一番提醒,令陸庭湘心頭一緊,言行舉止變得愈發不自在。

  “不知左掌門、妙安師太……”

  “恕貧尼直言,非但我們不該急著離開,奉勸金塢主也不要急著離開。”妙安煞有介事地勸道,“就算急……也不必急于一時。”

  “此話怎講?”

  “因為清風一死,中原武林群龍無首,勢必再推舉一位新的武林盟主。”左弘軒直言不諱,“依眼下的局勢,試問誰最有資格接替盟主寶座?”

  “誰?”

  “還能有誰?當然是柳尋衣。”左弘軒搖頭苦笑,一臉無奈,“且不論他是洛盟主的親生骨肉,是賢王府名正言順的少主。只論他娘是絕情谷主,他外公是騰族族長,與他生死與共的兄弟是秦氏家主。再加上魯莽沖動,傻講義氣的薛胡子,以及目空一切,唯獨對蕭芷柔一往情深的云追月……這般亙古未有的龐大勢力,中原武林有誰‘能’與之抗衡?又有誰‘敢’與之抗衡?”

  “左掌門所言甚是!”妙安悻悻接話,“除此之外,還有少林、昆侖、崆峒、唐門這些見風使舵的‘墻頭草’,會不會為求自保與柳尋衣冰釋前嫌?乃至……沆瀣一氣?貧尼以為……此事十之八九。若再算上西域少秦王的暗中支持,柳尋衣將是中原武林數百年來最年輕、最多擁躉且最具實權的武林盟主。說句不該說的……縱使金塢主‘大展神威’,恐怕……也不過如此。”

  “依你們所言,如今的柳尋衣已是‘順其者昌,逆其者亡’?”見左弘軒、妙安皆心生動搖,金復羽表面上喜怒不形于色,實則內心已漸生不滿,“是不是連你們……甚至連金某也該順勢而為,向這位乳臭未干的后生俯首稱臣?”

  “這……”

  似乎察覺到金復羽的不悅,陸庭湘、左弘軒、妙安彼此顧盼,眉宇間盡是一抹尷尬之意。

  “既然如此,我們不妨打一個賭。”望著左右為難,支吾不語的三人,金復羽淡然一笑,語氣緩和些許,“金某篤定,柳尋衣不會接任中原武林盟主之位,更不會招攬群雄做什么‘古往今來最年輕、最多擁躉、最具實權的武林盟主’。”

  “這……”由于不清楚金復羽的真正意圖,因此陸庭湘三人不敢貿然搭茬。

  “小賭怡情,三位不必如此在意。倘若金某猜錯了,無論你們做什么……金某既不會過問,也不會追究,更不會刁難。”金復羽來回審視著陸庭湘三人,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可如果被金某不幸言中……也沒什么。只需三位南下之后,親自前往鳩摩崖與金某小聚一場。到時,我們拋開一切成見,彼此敞開心扉,好好說幾句……肺腑之言。如何?”

  沉吟再三,左弘軒眼神一正,畢恭畢敬地朝金復羽拱手一拜。

  見狀,陸庭湘和妙安也不再猶豫,一齊向金復羽許下承諾:“一言為定!”

  “如此甚好!三位保重,金某告辭。”

  “金塢主保重!”

  寒暄過后,金復羽未再留戀,在宋玉、冷依依及一眾金劍塢弟子的陪同下轉身離去,迅速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妹子,金復羽走了!”場邊,吳雙湊到洵溱身旁,話里有話地低聲提醒。

  “金復羽一向不喜歡做沒有把握的事,他知道洛陽城不是自己的地盤,因此不敢貿然造次。”

  “既然今天唯一的‘變數’已黯然退場,這場鬧劇……也是時候結束了。”

  “兄長所言極是!先讓柳尋衣手刃清風,再讓其他人出手……順理成章地掃清余孽,旁人無話可說。”

  “他們不是無話可說,而是無話敢說。”吳雙戲謔道,“清風一死,不僅令武當失去最大的仰仗,同樣令那些對我們暗懷不滿的人失去主心骨。無人牽頭,這些漢人不過是一盤散沙。各懷鬼胎,相互算計,誰都想不勞而獲,誰也不想付出代價。”

  “經此一役,勢必令柳尋衣在中原武林名聲大噪,江湖地位扶搖直上。更重要的是,從今往后,中原武林除金復羽之外,再也無人能與之分庭抗禮。”洵溱若有所思地說道,“迄今為止,一切盡在少秦王的計劃之中。一旦柳尋衣成功上位,搖身一變成為中原武林第一霸主,少秦王入主中原的計劃……必然無往而不利。”

  聞言,吳雙眼珠一轉,別有深意地反問:“妹子,難道你真的相信柳尋衣會一直效忠少秦王?難道你對他……真的沒有一點戒心?”

  “這……”洵溱一愣,從而眼神一暗,心不在焉地低聲敷衍,“我對他當然有所保留,更不會真正相信他,我做的一切……只為更好地利用他。”

  “如此甚好!”吳雙對洵溱的解釋將信將疑,卻并未刨根問底,而是話鋒一轉,似笑非笑地說道,“妹子,不是我故意掃你的興。剛剛那些話……其實是少秦王的意思。”

  “什么?”洵溱一怔,眼中閃過一絲錯愕之意,“難道……他懷疑我?”

  “來此之前,少秦王單獨召我見面。”吳雙并未正面回答洵溱的質問,而是一本正經地顧左言他,“他讓我給你捎句話,‘無論什么時候,切不可對柳尋衣報以真心實意。此子猶如一柄雙刃劍,既可傷人亦可傷己,既可為我所用,亦可與我為敵。因此,他只是你手中的一顆棋子,遲早有一天他會失去利用價值。到時,我們非但要舍棄他,而且……要除掉他。’妹子,少秦王對你一向十分信任,對交給你的差事也從未有過半句質疑。然而,這一次你的差事明明辦的很好,少秦王為何一反常態地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愚兄思來想去,實在不明白他老人家的意思。你……明不明白?”

  洵溱何其聰明?吳雙佯裝糊涂,分明在故意試探自己,她又豈能不知?

  心念及此,洵溱輕蔑一笑,淡淡地說道:“我也不明白,也許……是有人急于邀功,因此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背著我造謠生勢,偷偷在少秦王面前拆我的臺。”

  當洵溱說出這番話的時候,陰戾如冰的目光朝專心觀戰的阿保魯輕輕一瞥,卻未多言。

  “妹子,你千萬不要誤會少秦王,他也是關心你……”

  “兄長,我們不必為一些虛無縹緲的事分心,解決眼下的麻煩才是當務之急。”

  洵溱頗為不耐地打斷吳雙的勸解,又向躍躍欲試的騰三石、秦苦、薛胡子、洪寺、嚴順、雷震等人施以眼色,示意他們時機已到,可以率麾下弟子參與圍剿武當余孽。

  “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

  然而,就在蓄勢待發的數千人馬從四面八方殺入青石廣場,欲以排山壓卵之勢將凌瀟瀟、孤日、孤月、鄭松仁等一眾武當人馬屠戮殆盡時,一聲顫抖而嘶啞的吶喊陡然在人群中響起。

  緊接著,一道慌慌張張的人影從賢王府弟子中踉蹌而出,跌跌撞撞地繞過混亂不堪的人群,連滾帶爬地撲倒在蕭芷柔與柳尋衣的面前。

  “尋衣,我……我求求你高抬貴手,放夫人一條生路!如果你心有怨氣,非要殺人泄憤,那……我愿一命換一命!”

  話未說完,來人已“倉啷”一聲抽出自己的鋼刀,不假思索地朝自己的脖頸砍去。

  “大哥不可……”

  “呼!”

  “咣啷……”

  未等蕭芷柔揮掌震飛此人,柳尋衣的眼神陡然一變,混沌的精神瞬間清醒三分。

  他未有一絲遲疑,出手如電,指尖射出一道凌厲勁氣,不偏不倚地點中那人手腕。直令其虎口一麻,五指一松,鋼刀脫手而飛,遠遠地拋落一旁。

  與此同時,誤以為有人偷襲柳尋衣的雷震、嚴順聞訊趕來,不由分說地率眾圍上前去,欲將那人亂刀砍死。

  “住手!他是我的‘結義大哥’林方大,爾等休要亂來!”

  見林方大被雷震一腳踹翻在地,柳尋衣臉色一變,匆忙怒叱一聲,同時飛身上前,用自己的身體將他死死護住。

  “大哥在我面前揮刀自刎,莫不是要折殺小弟?”

  柳尋衣緊緊抱住許久未見而愈發憔悴的林方大,剛剛“殺伐果斷”、“冷酷無情”的他,此刻竟熱淚盈眶,激動不已。

  “大哥,是我對不起你,是我連累你在賢王府飽受非議,遭受排擠……”

  “尋衣,自家兄弟不說外話!我知道夫人害死府主罪不容恕,我也恨她!但……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死,更不能讓她死在你手里。否則,非但我日后無顏面對凝語,你身為她同父異母的哥哥……同樣無法向她交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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