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血蓑衣 >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貌合神離(二)
  蕭芷柔此言一出,非但令一頭霧水的潘雨音怛然失色,同時令心神不寧的謝玄暗吃一驚。

  “蕭谷主何出此言?”

  “潘姑娘,我雖未拜桃花婆婆為師,但也曾陪伴她老人家多時,朝夕相處難免耳濡目染,對醫道藥理略知皮毛。”蕭芷柔愛子心切,故而不賣關子,在潘雨音面前直言不諱,“據我所知,天生萬物皆相生相克,有靈有性。毒就是毒、藥就是藥、益就是益、弊就是弊,焉能本末倒置,混淆不清?如果有人可以將‘毒藥’當成‘補藥’,一定是利用某些鮮為人知的詭道秘法,因為正兒八經地練功……斷無此奇效。如若不然,人人乾坤顛倒,豈非天下大亂?然而,詭道秘法又被稱為‘歪門邪道’,大都是傷人一千、自損八百的‘邪功’,無不存在或大或小的缺陷。不知我說的……對不對?”

  “這……”

  “蕭谷主此言絕非空穴來風,其中道理謝某也粗知一二。”未等潘雨音作答,謝玄已按捺不住內心的好奇,迫不及待地插話,“其實,今日尋衣與清風交手時,我已經察覺出一絲蹊蹺。雖然之前聽雷震、洵溱他們談論過此事,但我只知道尋衣在虎穴龍潭得到黃前輩意外傳功,非但重傷痊愈,而且功力大漲。期間,他在葬龍潭浸泡療傷,因而百毒不侵。但其中諸多細節……他們含糊其辭,我也一知半解。黃前輩的武功我曾有幸見識,至剛至陽的‘乾坤九極功’絕非尋衣今日施展的這般……詭異陰毒。潘姑娘,你如實告訴我們,尋衣在長白山是不是修煉過……某種‘邪功’?”

  “這……”

  “今日的尋衣沖動易怒,屢次三番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是否與此有關?”蕭芷柔炮語連珠似的問道,“除影響心智外,還有沒有其他隱患?尤其是……致命隱患。”

  望著心急如焚的蕭芷柔與眉頭緊鎖的謝玄,潘雨音躊躇片刻,而后眼神一暗,口中發出一道苦澀嘆息。

  見此一幕,蕭芷柔與謝玄同時心頭一沉,面色變得愈發凝重。

  “潘姑娘,你……”

  “常言道‘母子連心’,今日一見……果不其然。”潘雨音滿眼欽佩地望向憂心忡忡的蕭芷柔,忍不住連連感慨,“蕭谷主不愧是柳大哥的生母,果然對柳大哥關懷備至,體貼入微。旁人只對柳大哥的‘功力大漲’、‘百毒不侵’而欣喜若狂。唯有蕭谷主……敏銳地察覺到隱藏在‘百毒不侵’之后的重重隱患……”

  “果然如此!”從潘雨音的話音中聽出“默認”的意味,蕭芷柔的眼神登時一變,急聲道,“究竟怎么回事?”

  “其實,柳大哥吸納黃前輩畢生功力的時候正處于重傷彌留之際,根本……虛不受補。在他無法主動調息融合的狀態下,為承受黃前輩雄厚的內力而不被反噬,唯一的辦法就是借助至陰至毒的葬龍潭,幫他陰陽相抵,勉強續命……”

  也許是被蕭芷柔的偉大母愛深深感動,也許是出于對柳尋衣的關心,希望他能得到更多人的體諒。潘雨音未再避重就輕,而是一邊細細回憶當初的情形,一邊慢條斯理地將發生在長白山的事和盤托出。

  果不其然,當蕭芷柔與謝玄得知如今的柳尋衣,“丹田氣海”已成“陰田毒海”,可能隨時隨地毒發身亡時,二人惴惴不安的心無不瞬間墜入無盡深淵,眼神顫抖不已,臉色更是難看至極。

  漸漸意識到自己的實話實說將蕭、謝二人嚇得不輕,潘雨音連忙好言安撫:“其實,你們不必過于擔心。師父說過,柳大哥毒發身亡的可能微乎其微……”

  “桃花婆婆說的解決之法……一門至陽至純的上乘內功、一位內力遠勝尋衣的人加持護佑,是否屬實?”

  面對謝玄的將信將疑,潘雨音信誓旦旦地連連點頭:“師父不會騙我!”

  “如果……我是說如果。”若有所思的蕭芷柔低聲沉吟,“如果我向少林借來《易筋經》,能否幫尋衣化解體內的陰毒之力?”

  “不錯!論內力之深厚,當今武林恐怕沒有人能與蕭谷主比肩。”謝玄連聲附和,“如果由蕭谷主親自出手……”

  “不是我不相信蕭谷主,只不過……柳大哥的武功今日大家有目共睹。雖然我對各家武學的認識十分淺薄,但清風身為武當派掌門人,又是武林盟主,料想他的武功……應該不算差勁。可即使如此,他仍遠非柳大哥之敵。恕小女子斗膽請教,且不論蕭谷主能否向少林借來《易筋經》,只論你的內力……又是否遠在今時今日的柳大哥之上?”

  “這……”

  潘雨音的一席話猶如一盆冷水,一下將蕭芷柔與謝玄心中那團“希望之火”澆滅殆盡。

  “蕭谷主,依你之見……”

  “尋衣昔日的武功已頗有成就,如果再加上黃前輩幾十年的功力……”蕭芷柔黛眉微蹙,言辭頗有顧忌,“料想……今時今日的尋衣,其內力與我也許只在伯仲之間。縱使我略勝一籌,也萬萬達不到‘遠勝于他’的地步。”

  “師父說過,如果不是內力遠勝于柳大哥的絕世高手,此法斷不可貿然嘗試。”潘雨音急忙提醒,“不嘗試,柳大哥未必有事。可一旦強行化解……非但柳大哥性命不保,甚至連‘發功者’也……”

  雖然潘雨音沒有說出最壞的結果,但她的意思已不言而喻。

  “如果連蕭谷主都沒有十足的把握,此事……恐怕無解。”謝玄滿眼失落,語氣分外惆悵,“看來……我們只能將希望寄托于尋衣自己。但愿他永遠不被體內的陰毒之力反噬,如此方能周全無虞。唉!”

  “我相信師父的判斷,柳大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會出事。”

  此時,謝玄和潘雨音相互寬慰,蕭芷柔卻一反常態地一言不發,眼神幽邃地凝視前方,仿佛已陷入沉思。

  “蕭谷主……”

  “潘姑娘,多謝你這段日子對尋衣的悉心照料,我為自己剛剛的冒失向你賠罪。”

  “蕭谷主不必見外,我與柳大哥患難與共,你與桃花婆婆更是親如一家,我們‘親上加親’……”言至于此,潘雨音忽覺自己措辭不當,白皙如玉的臉頰不由地浮現出一抹緋紅,于是匆忙改口,“我的意思是……大家都是朋友,理應相互關照。”

  “尋衣能結交你這般重情重義的朋友是他的福氣,我由衷地替他高興。”

  蕭芷柔慧眼如炬,見潘雨音神態扭捏,又豈會看不出她的‘小女兒’心思?只不過,她看破不說破,既避免彼此難堪,也避免因為自己的‘過度賞識’而引起潘雨音不必要的誤會。

  “多謝蕭谷主謬贊!其實,能與柳大哥交朋友是我的福氣才對。”

  “潘姑娘勞累半宿,早些回去休息吧!”

  “那……我明日一早再過來替柳大哥換藥。蕭谷主、謝叔叔,小女子先行告退。”

  面紅耳赤的潘雨音忙不迭地朝蕭芷柔與謝玄作揖拜別,逃也似的離開內庭。

  “尋衣真是好福氣!”

  望著潘雨音“倉惶而逃”的倩影漸漸消失在黑暗中,早已忍俊不禁的謝玄下意識地發出一道調侃:“其實,蕭谷主能有雨音丫頭這般懂事的‘兒媳’倒也不錯。至少……心地善良,天性單純,沒有那么多花花腸子,也省的日后婆媳之間……斗智斗勇。”

  謝玄此言聽似戲謔,實則含沙射影,另有所指。只不過,蕭芷柔對此全無反應,甚至連眼皮都未抬一下。

  自覺無趣的謝玄訕訕一笑,從而神情一正,朝蕭芷柔拱手道別:“既然內庭由蕭谷主照應,那……謝某也不再過多打擾,就此告退。”

  “謝府主且慢!”

  未等謝玄轉身離去,蕭芷柔清冷的聲音悄然響起,令其腳下一頓,面露狐疑:“不知蕭谷主還有什么吩咐?”

  “有幾句心里話……想和謝府主聊聊。”

  “哦?”謝玄心神一稟,表面上故作漫不經心,“蕭谷主但說無妨,謝某洗耳恭聽。”

  “事關尋衣……”蕭芷柔一邊厘清思緒,一邊幽幽作答,“我想向謝府主討幾句實話。”

  “不知蕭谷主想聽怎樣的實話?”謝玄不動聲色地反問,“只要蕭谷主垂問,謝某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謝府主快人快語,我也明人不說暗話。”雖然蕭芷柔措辭謙恭,但語氣卻依舊拒人于千里之外,“實不相瞞,今日謝府主擺出的陣勢……著實有些駭人。丹楓園外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園內巡夜的護衛縱橫交織,來往不斷。從大門到內庭明崗暗哨數不勝數,一禁、二禁、三禁……層層戒嚴,如臨大敵。甚至連那些與尋衣同生共死的‘兄弟姐妹’亦被人暗中盯梢,嚴密監視。我不明白,謝府主究竟為何如此謹小慎微?難道洛陽城真的如此兇險?真有那么多‘壞人’想置尋衣于死地?”

  “俗話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江湖莫測,人心險惡。眼下,洛陽城內龍蛇混雜,良莠不齊。此地又是蒙古人的地盤,‘鋤奸大會’鬧得沸沸揚揚,難保不會引起蒙古人的猜忌。雖然我早已上下打點,但……蒙古朝廷對我們中原武林一向成見頗多。為避免重蹈‘武林大會’的覆轍,亦為尋衣的生死安危考慮,謝某不得不慎之又慎,嚴之又嚴。”

  謝玄似乎早就料到蕭芷柔有此一問,故而不慌不忙,不卑不亢,有理有據,對答如流。

  “依謝府主之言……洛陽城果然不是一個太平之地?”

  “蕭谷主言重了!其實,世間從來就沒有真正的‘太平之地’,只有‘太平之人’。防范得當,兵荒馬亂亦可茍且偷生。倘若疏于防范,清平世界也可能死于非命。”

  “謝府主此言,恕我不敢茍同。”蕭芷柔不驕不躁地緩緩搖頭,“有一個地方……既無江湖宵小,亦無外族蠻夷。堪稱‘世外桃源’,定可太平無虞。”

  “蕭谷主說的是……”

  “絕情谷。”

  “嘶!”

  蕭芷柔此言一出,暗懷忐忑的謝玄立時猜出她的真正意圖,臉色瞬間變得凝重而陰郁。

  “蕭谷主,你莫不是……”

  “不錯!既然洛陽城危機四伏,為我兒身家性命著想……我意,明日將尋衣帶回絕情谷靜心休養,以策萬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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