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揚名 > 第六十二章 不敗之地
  正當楊明與盧植在府上談論百姓之時,袁紹也正與一眾士人在府邸開懷飲酒,高談闊論。

  雖只是幾日光景,但憑借著汝南袁術的出身出身和出眾的才貌,以及服喪五年積攢的名望,當然最重要的是楊明的“叛離”,他迅速拉攏了一大波今文經世家弟子。

  比如他昔日的發小,南陽人許攸。

  再比如“八廚”之一,此時為騎都尉的東平人張邈。

  又比如他在汝南時的“奔走之友”,此時仍被劃為黨人的名士何颙。

  除此之外,還有伍孚、吳巨等人,以及眾多三河地區的今文經望族子弟。

  望著堂下眾人,袁紹志得意滿,難免喜形于色。

  他雖結廬服喪,但又怎可能不對雒陽局勢有所關注。

  當初楊明誅殺王甫之時,他一度也遣人為之奔走。

  須知為好友奔走也是義之所在,為世人所敬。

  然而未等到他的幫助,楊氏就已為楊明繳納了縑帛,楊明昂首走出了廷尉詔獄。

  他的人無功而返留在了雒陽,不過數月后就帶回了楊明火燒王庭被封亭侯之事,他那晚徹夜未眠。

  楊明名望提升的速度,遠超他的預想。

  之后楊明更是拜師鄭玄,殺趙忠之族弟趙延,被天子公車征召,名望一路飆升,讓他幾近絕望。

  那時的他曾想,就算他守六十年喪,也不可能再趕上楊明。

  但好在楊明犯錯,他也抓住了唯一的機會,短時間內便取得了如今的地位,堪稱絕境逢生,柳暗花明。

  至于這個過程中犧牲掉的與楊明的情誼,在此時便變得不值一提。

  弘農楊氏與汝南袁氏,天下前二世家,也是注定要比拼一番的。

  而且不止是外部爭斗,便是家族內部,袁基守戶之犬,袁術聲色犬馬,也正是他袁本初克繼祖業之機。

  “本初,楊明不來見你,你卻是要去拜見他。”許攸向袁紹提醒道。

  正沉浸于自滿之中的袁紹回過神來,思索一番后點了點頭。

  楊明畢竟是他昔日竹馬之交,若是視而不見,會引來世人非議。

  更何況如此一來也能彰顯他個人胸襟。

  “那便有勞子遠代我走一趟。”袁紹說著讓人把他名刺取來。

  許攸起身,拿了名刺便出了府邸,府外自有馬車載他而去。

  他并未蓄長須,此時摸著短須內心感慨。

  他和袁紹是發小,自然也認識楊明。

  他原本對楊明很是贊賞,但可惜楊明對他并未太重視,連素不相識的荀彧都得到贈詩,他卻遲遲沒有,這讓他心生怨恨。

  待到楊明忽然以鄭玄弟子自居,且贈了華歆詩句之后,他便放棄了追隨楊明的想法。

  恰逢袁紹服喪歸來,第一個便找了他,他立馬躬身投效。

  袁紹無論出身、才貌、品性各方面都不輸楊明,雖說名望差了楊明一些,但將來未必不如。

  況且楊明以鄭玄弟子自居,便注定難有大作為。

  良禽擇木而棲,他許子遠除了才干出眾,也很懂得審時度勢。

  御者勒疆,卻是已經到了。

  “子騫可在府中?”許攸走到門口,摸著短須對守門的仆人問道。

  仆人一愣,楊明及冠之后除了楊琦幾人便已再無人以小名相稱,更何況在府前直呼,眼前這人好生大膽。

  “主人不在,改日再來。”他回話便也沒客氣。

  許攸一愣,冷哼一聲,轉身便走。

  袁紹正與伍孚商議論經之事,忽見許攸一臉憤然歸來。

  “子遠這是?”袁紹停下后望向他道。

  “楊伯德好生無禮,我去投名刺,他竟然閉門不見。”許攸氣沖沖坐下道。

  此言一出,頓時引得眾人議論紛紛。

  “那楊明既然以鄭玄弟子自居,自然是要與我等今文經弟子劃清界限。”伍孚分析道。

  “能與華歆為伍者,如此行事又有何奇怪?”座下的吳巨也開口譏諷。

  “我真是該死,之前竟然還求著和這等人一起郊游。”

  “見風使舵之徒,恥之之為伍!”

  又有人你一言我一語附和。

  袁紹見到眾人反應,馬上伸手示意安靜,接著開口道:“伯德與我為竹馬之交,想必是有難處。”

  “本初大可不必在意那楊明,若我們能在太學論經之時勝出,則大事可成。”張邈此時開口道。

  “孟卓所言在理,太學論經方是大事。”袁紹點頭稱是。

  能勝出自然最好,即便不能勝出也無妨。

  他之所以寧可斷了喪期也要歸來,是為收攏今文經世家弟子人心。

  如此他已有所成,只要在論經之時他再為今文經挺身而出,即便大事可成。

  換言之,他如今已立于不敗之地,確實不必為這等小事煩惱。

  ……

  在宴席散去之后,袁紹坐上馬車去了昔日父親,今日伯父袁逢的府上。

  他雖已收攏了不少今文經弟子,但別說今文經有眾多大儒,便是袁氏內部,他都要設法說服袁逢。

  他剛進府,便見到袁逢在那里訓斥袁術。

  他躬身等候,大概聽出他這個愚蠢的弟弟又做了何事。

  袁術又領著他那一幫游俠去田獵,并且還因為獵物與陳群起了沖突,大打出手。

  若是在平時也就罷了,太學論經在即,陳群為潁川陳氏弟子,袁逢自然要生氣。

  袁術低頭跪在那里不敢吭聲,他雖聲色犬馬,但在父親面前不敢忤逆半分。

  等訓斥完了袁術,袁逢這才轉頭看向袁紹,皺眉道:“你有何事?”

  “叔父,侄兒想代表袁氏前往太學論經。”袁紹開口道。

  過去那么多年,他對父親的這個叔父稱謂早已習慣。

  袁術聞言立馬起身,指著袁紹鼻子罵道:“你一賤婢之子,怎敢如此!”

  “給我跪下!”袁逢冷聲呵斥道,他是真恨不得踹這個不爭氣的兒子一腳。

  袁術只能重新又跪回去。

  袁紹身子一緊,不過馬上放松道:“此次論經今文經很難取勝,侄兒聽聞諸多世家都有遣弟子參與之意。”

  袁逢聞言盯著袁紹看了許久,接著說道:“進屋說。”

  袁紹行禮跟上,袁術此時也要起身,但是袁逢回頭看了一眼,他又跪了回去。

  此時袁基尚在屋中,袁逢進屋后示意袁基把門關上。

  “陛下定的太學論經,誰敢如此?”待門關上后,袁逢這才開口道。

  “自是明面上不敢,但到了論經之時恐怕也不會親自下場,這樣即便輸了也不算難堪。”袁紹回道。

  袁逢看著袁紹,表情略顯復雜。

  作為父親,他怎么會不知袁紹有才能,但誰叫他是侍婢所生,這無法逾越的鴻溝他也幫不了。

  所以他才會把袁紹過繼給兄長袁成。

  “坐吧。”他說完自己坐了下去。

  袁基和袁紹也陸續坐下。

  “若他們都如此,我袁氏自然也當如此,可這終究是難以取勝,若讓士紀或公路下場,恐有損我袁氏門面。”袁紹坐下后繼續說道。

  士紀乃是袁基的字,袁基為袁成嫡長子,也是袁氏這份家業的第一繼承人。

  袁逢撫著長須若有所思。

  因為楊明緣故,弘農楊氏在此次太學論經中必然神隱,那剩下的世家自然會向袁氏看齊。

  袁氏這次很難再像往日一樣隱于幕后。

  可他知道劉宏目的,因此這次論經并非難以取勝,而是毫無勝算。

  必敗之局,確實遣袁紹前去會好過袁基或者袁術。

  “你有幾成把握?”袁逢放下手,看向袁紹問道。

  “侄兒并無勝算,可也不會讓我袁氏遭遇難堪。”袁紹如實回道。

  袁逢轉頭看了一眼袁基,接著又回頭看向袁紹道:“便依了你意。”

  袁紹聞言內心歡喜,表面上卻波瀾不驚道:“唯。”

  ……

  幾日后,在袁逢和宦官袁赦的幫助下,袁紹被朝廷拜了議郎之職。

  袁紹舉孝廉出身,之后任濮陽縣長,因袁成之妻死而為母守喪,接著又為早故的袁成守服喪,連續五年名聲大振,拜為議郎并無不妥。

  至此,許多士人也已隱約察覺到,在即將到來的經學之爭中,楊明與袁紹二人都將舉足輕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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